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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忘記

08

一路上雲溪扶著我,生怕我暈厥過去。

鐘粹宮門前。

我麻木地跪下來。

路過的宮人似乎對我指指點點。

宋寧想讓我道歉,我道歉便是。

雲溪哭著撲在我身上,“娘娘,地上涼。”

無事。

沒什麼是比我心更涼的了。

隻要我道了歉,宋寧便不會為難小白了吧。

雲溪往日極其痛恨鐘粹宮的婢女。

此刻卻為我低三下四地求她進去通傳。

婢女撇撇嘴,“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等著吧。”

雲溪氣的咬牙切齒。

陪我一同跪下。

我麻木地看著鐘粹宮的宮門。

腦海中小白還在痛苦地嚶嚀。

我說過會救它的。

天將將發黑,那宮女卻也沒有再出來。

眼看我就要暈過去,雲溪忙扶著我帶著哭腔。

“娘娘,怕是行不通,要不回去看看小白?”

我虛弱的點點頭。

是啊,小白還在等我。

不知道它怎麼樣了。

雲溪攙著我勉強站起來。

腿好痛,咬著牙往宮裏趕。

夕陽餘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中升起。

瞬間慌了神,一路小跑。

眼淚控製不住地落進風裏。

小白靜靜躺在梨樹下,雙眸緊閉。

梨花落在它雪白的毛發上。

我抱住它輕輕喚它,“小白,怎麼睡著了。”

不自覺哽咽,“醒醒,我說過要給你做好多頓好吃的馬飯。”

我讓雲溪把上午做的馬飯端過來。

抖著手挖了一勺子送到它麵前。

“啊,張嘴......”

雲溪撲通一聲跪下來抱著我大哭。

“娘娘,小白走了。”

我讓她別吵,小白肯定是累了。

踉蹌著站起,我要給小白拿個毯子蓋上。

晚上有風。

涼。

眼前卻是一抹黑。

“娘娘!”

09

太醫說,小白懷孕了。

中了毒導致胎死腹中。

我倒在榻上,把頭蒙進被子裏。

眼明明幹極了,淚卻如泉水一樣冒出來,被褥都濕了。

手摸上小白的肚子,那裏是一個小生命。

小白還小卻也是一個母親了。

眼淚滾燙,我終於哭的撕心裂肺。

我沒能遵守諾言。

沒能保護好小白。

沈聽肆來過幾次。

我要麼是睡著,要麼是裝睡。

“洗月,你就這麼怨朕嗎?”

“朕再賠你一個更大的苗圃,尋十匹汗血寶馬。”

沈聽肆忍者氣耐心地哄我。

“莫要與朕生分了。”

更大的是多大?

更好的又能有多好呢?

他忘記了,苗圃中的土。

是移了昔日將軍府中他快馬到楚國尋得土。

苗圃的柵欄是他割破了手指堅持做的。

那時他說,“這是我與洗月的小天地。”

我隻要那一處苗圃。

也隻要我的小白。

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有多在意小白。

我把臉埋在被子裏,吐出兩個字。

“不必。”

沈聽肆氣的拂袖而去。

盡忠歎了口氣,“娘娘,陛下沒和誰這樣示弱過。”

“奴才看的真真的,陛下他看重您,您順勢下個梯子便還是獨一份的恩寵。”

無所謂了。

我不要嗟來之食。

為了沈聽肆那點兒恩寵就搖尾乞憐。

我做不到。

沈聽肆很記仇。

那苗圃被他尋來匠人細細休整。

種上宋寧喜歡的花木。

還命人專門給她做了一個花園。

花園中鮮花盛開,宋寧成日裏蕩著秋千。

“沈聽肆再推高點!”

“沈聽肆陪我追蝴蝶!”

花園離我很近。

吵得我睡不著覺。

宋寧整日穿著沈聽肆賜給她的寶石東珠。

似乎是為了刺激我。

很長一段日子我閉門不出。

沈聽肆看我消瘦的模樣,撂下狠話。

“既然你什麼都不在乎,以後莫要求朕。”

這世上還能有我在乎的事嗎?

心死了,便什麼都不在乎了。

中秋家宴,沈聽肆宣布了要冊封宋寧為皇後。

宋寧笑的明豔,披著嶄新的鬥篷。

轉眼間看到我手腕上的紅繩,一個小小的珠子上刻著肆字。

臉色立馬沉下來。

“你怎麼敢帶有君王名的手鏈,這是大不敬!”

我看著手腕上的紅繩。

這是當年我生了一場大病,他用自己的青絲編進開過光的紅繩。

想以此庇佑我。

後來又在寶珠上親手刻下一個肆字。

每曰其名蓋章。

“這樣他們就知道你是我沈聽肆最愛的女人。”

無數個曖昧的夜晚,他都扣著這細白的腕落下細密的吻。

那段時間很早。

早到我還沒有成為貴妃。

早到他還未成為皇帝。

早到我們還相愛著。

如今我卻隻覺得惡心。

“為什麼她有的我沒有?”

宋寧嬌聲抱怨,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懶懶地解下,扔進後背的湖裏。

“想要的話,自己去拿吧。”

說罷我轉身就走。

沈聽肆氣急,攢緊我的手腕。

“誰準你扔掉的?”

“那是我給你的,不要了也得還給朕。”

實在不懂他在鬧什麼。

忍氣吞聲這麼長時間,我還不能隨心所欲一次嗎。

宋寧慌了,忙拉住他的手,“陛下別氣,臣妾親手給您做一個。”

沈聽肆冷笑著轉身。

10

冊封禮還沒來得及舉行,宋寧就病了。

雲溪高興的一蹦一跳的。

沈聽肆尋遍天下名醫,最後求到我麵前。

“太醫說洗月你與寧兒體質相似,可她用了太多藥不見起色。”

他放低了姿態,握住我的手,眼底都是溫柔。

“是藥也是毒,經不起折騰了。”

是啊,是藥三分毒。

她經不起折騰,我就經得起?

我壓住舌下腥甜,扯出一個笑。

“好啊。”

沈聽肆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摸了下我的發絲。

“洗月受委屈了,再忍忍,會好起來的。”

兩天後,一茬又一茬的太醫在我宮中進進出出。

一碗又一碗發黑發苦的藥。

喝完舌下苦的我想吐。

雲溪給我順背,紅了眼眶。

“陛下真是的,明知道娘娘最討厭喝藥還......”

吃下一顆蜜餞才稍稍好些。

“別說了。”

沈聽肆過來時我已經睡下了。

黑暗之中,若有似無的檀木香鑽入鼻尖。

沈聽肆輕輕從背後抱住我。

他身上怪涼的。

“涼。”

我小聲嘟囔一聲。

拂開他的手,往牆邊縮了縮。

沈聽肆似乎歎了口氣,輕輕拍著我的背。

以往我做噩夢他便這般哄我。

很快我就能進入夢鄉。

可現在我睡眠淺,他這般拍我我便醒了。

四目相對,眸中隻有彼此。

他強硬的把我按進他懷中。

“寧兒嬌縱慣了,朕替她向你賠不是。”

原是為了她。

我側過身,不再看他。

他將我轉向他,“洗月,乖一些。再過段時間,便好了。”

接著吻上我的鎖骨。

這樣的他似乎很陌生。

沈聽肆密密的吻落下來。

我不由得想到,他便也是如此與宋寧親近。

晚前喝的藥勁上來,一陣反胃,猛地推開他。

沈聽肆一怔,狠著性子扣住我的手腕。

他最愛這細白的腕子。

如今看到手腕處的紅印子,心疼道,“誰弄的。”

一日一日太醫送來的藥太苦,太雜。

有時心口疼的整夜睡不著。

刀入皮肉,便能轉移一些痛。

我不說話。

默默躺好,“不來的話我睡了。”

沈聽肆看我這般,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他不高興。

我便高興了。

第二日盡忠帶來一個廚子。

“娘娘,陛下特意給您尋得禦廚,精通西楚糕點。”

我病怏怏點頭,卻沒什麼胃口。

反倒是雲溪,將一盤盤精致的糕點擺好。

咧著嘴如數家珍,“有您喜歡的蟹粉酥,還有桂花圓子......”

我笑了,“吃吧饞貓。”

看著雲溪大快朵頤的樣子,吃的香甜。

我也有胃口了。

嘗了一些,甜而不膩。

正好壓去舌下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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