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到底沒能做B超。
周母拉著我的手跟我道歉:「小城就是這樣,事業心太重。」
「但總歸也是為你好哇!掙錢給你花呢。」
我家跟周家是鄰居,開襠褲的年紀我們就在一起玩了。
我們初中的時候,我父母意外車禍去世。
原本爸媽的婚姻不被家裏人看好,我們一家被疏遠了好多年。
父母一走,大伯和大伯母就趕上來要撫養我。
其實是看重了我父母留下的房子。
他們不允許我出門,不給我飯吃,還會打我。
大伯母甚至說,反正我現在沒人要,賣進大山給人當媳婦算了。
我嚇壞了,大晚上穿著破碎的衣服從陽台跑到了周城家。
周城大呼小叫這可是四樓,我卻撲進他懷裏哭著說事情經過。
看著我渾身的傷口,周城拳頭攥得咯吱響,非要去揍他們一頓不可。
「冉冉你別怕,你還有我呢,看看我,別哭啦。」
周城手忙腳亂地安慰我,帶著青春期男生身上特有的害羞與清純。
後來還是周父周母出麵給了我大伯五萬塊錢的「收養費」,讓我擺脫了大伯大伯母。
跟著周城一家一起住之後,所有的人都很愛護我。
我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和周城分開。
他是我的愛人,也更像是我的親人。
周母撥撥我的頭發:「是該要一個孩子啦。」
「周城發小今年又生了個大胖閨女,可招人疼。」
「你跟小城也加加油,趁我腿腳還利索,幫你們帶孩子哦!」
周父也爽朗地笑了:「也讓我抱著乖孫去朋友堆裏炫耀炫耀!」
周父周母一直待我視如己出,比起親生父母有過之無不及。
初潮時,周母溫柔的告訴我別怕,教我怎麼照顧自己。
周城青春期躁動欺負我,還被周父抽皮鞭三天下不了床。
…
看著他們期待的眼神,我心裏一陣陣酸澀。
一直以來受他們的關照,我沒能回報他們什麼。
他們一直盼望的孫子,又要被我打掉。
我這麼做,對得起他們麼?
6
這孩子太折騰我,一點胃口都沒有,晚飯就喝了一袋牛奶。
半夜十一點多了,周城還是沒回來。
我們約定的門禁是十點,他從來沒有這麼晚回來過。
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這是客房。想起主臥裏曾經有另一個女人到訪過。
我渾身惡寒。
下周才集中供暖,這段時間房裏冷得出奇。
我縮在被子裏,不去管肚子隱隱的饑餓。
鬼使神差的,我打開了小地瓜的同城網頁。
一篇帖子。
「女大給總裁打工的第105天:總裁來救我」
封麵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細白的手拉著他的小手指,手腕上纏了一圈佛珠。
看起來像是坐在副駕駛位拍的。
隻看檀木佛珠,我還不確定,加上擋風玻璃右下角貼的草/莓熊貼紙。
我確認這是周城常帶我出去玩開的那輛車。
檀木佛珠是我們倆高中剛剛互通心意時,我偷偷去山上寺廟求的。
兩串,一人一串。保姻緣的。
那天正好下雨,為了求那佛珠,我爬山的時候滑了一跤,摔了個狗啃泥。
現在那佛珠卻戴在了另一個女人的手上。
帖子裏裏麵文案寫著:今天出地鐵被一個大叔性/騷/擾,慌亂之下給總裁打了電話,還以為做錯事了,沒想到Z總二話不說就來救我了~Z總告訴警察那句「敢動我的人,我們會追究到底」實在是太帥了。助理說Z總本來在醫院陪家人看病,接到我的電話就趕來了。嗚嗚嗚和總裁戀愛就是今天也很愛上班。
評論區流露出羨慕:
「寶寶不要太自責啦!是Z總自己要來救你的呀~」
「接接接!頭朝哪邊磕能有這樣的上司?!」
「Z總好帥!這手指,我有點那個了…」
「一個埋北極一個埋南極我沒開玩笑。」
…博主網名:「城心」。
突然一陣反胃,我趴在床頭,眼淚簌簌掉。
隻嘔出一點酸水。
連沒有成型的的胎兒都在作踐我。
我起身想倒一杯水,手腕上的佛珠不知道鉤到了哪裏。
突然斷了。
佛珠劈裏啪啦掉在地板上,在靜謐的夜間十分刺耳。
聲音如同驚雷打在我的身上。
像我和周城愛情的絕音。
7
黑暗中,門口傳來一陣聲響。
周城進門,看到客房亮著的燈,跑進來看我。
「冉冉怎麼睡在這裏...?」
他疑惑的聲音,在看到我臉時戛然而止。
淚流滿麵,臉色蒼白。身體和精神上的摧殘使我止不住慟哭。
「寶寶你怎麼了?」
我就著他端來的水杯喝了口水,緩了緩心神,開口道:「佛珠斷掉了。」
「沒關係,」周城安慰道:「不要緊的,我再去求一串。」
「這是我求來獨一無二的。」我看著他,問:「你的那串呢?不見你戴了。」
周城垂下眼睫,避開了我的視線:「上次打高爾夫球摘下來了,忘記拿回來了。陳助已經去找了。」
他的側臉白/皙,眼睫微動。絲毫不見他少年時期對我撒謊時的慌張和窘迫。
心底驟然湧上的情感將我淹沒,耳邊嗡鳴一片。
我終究是看不透他了。
半夜,周城再三溫聲叫我,見我沒反應之後,去了陽台。
「上次你拿走我的佛珠明天還我。」
「丟了?因為看不順眼?」
周城氣笑了,咬牙切齒中反而帶了一絲寵溺:「你明知道那是我老婆送我的。」
他就站在窗邊,離我幾步之遙。
「沒關係,都是小事,我怎麼可能因為這事責備你?」
他溫柔包容著他的情人。
他輕聲說:「當然隻愛你,最愛你。」
月光灑在他身上,將黑暗中的我隔絕,我愣愣地看著他。
直到他哄好愛人,才轉過身,與我遙遙對目。
一瞬間,周城僵在了原地。
我轉了轉眼珠,啞聲問:「在給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