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媽趁我和摩的師傅談價格的時候搶走了我的手機。

她轉頭就跑。

還罵我冷血，也不怕她一個人走路出事。

我愣在原地，幾乎崩潰大叫一聲了媽。

她卻頭也不回。

我拖著行李箱追她，她跑累了就自己停了下來。

開始抱怨我：

“現在這點苦都吃不了，以後怎麼做大事，我年輕的時候，一個人走五十幾裏地去吃席都不帶喘氣的，你就是要多鍛煉鍛煉，怪不得身體那麼差。”

我媽總見不得我好，似乎隻有我經過了她的苦難，

才能成為她合格的女兒。

一陣冷風吹過來，我媽打了一個寒顫，她裹緊厚厚的棉襖喃喃：“好冷！”

是啊！

好冷！

她自己都知道冷，卻沒有想過連棉襖都沒有的我會不會冷。

我克製住想哭的衝動。

結果沒走出幾裏路，我媽就嚷嚷著喊累。

她讓我打個摩的，我嗤笑：“不是走五十裏地都不帶喘氣嗎？”

我媽惱羞成怒：“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太冷，太餓不想再和我媽爭論。

想早點回家。

可我不知道的是，今年家裏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

我媽老想從我身上占點便宜，就比如不想出那50塊的車費。

把手機還給了我！

回到家，我媽丟了一床棉被給我說：“今天你先睡沙發，明天你再去你奶屋裏睡。”

是的，這個家裏並沒有我的房間。

我想洗個熱水澡，發現熱水已經被我媽用完了。

我想去廚房燒水，我媽不讓！

說：“燒水會吵到你弟，他在工作，你體諒體諒他。”

可我剛剛還看見我弟偷摸出來上廁所，他在打遊戲。

在等熱水器燒水的期間，我已經累睡著。

第二天我沒被雞叫醒，而是被我媽直接掀被驚醒。

“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趕緊去把衣服洗洗。”

我看了一個下手機，才七點多，我也就睡了4個多小時。

我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灰撲撲的舊衣服。

桶裏的衣服起碼堆了一個星期。

從小到大，隻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全幫家人洗衣服。

我提著桶來到河邊，這個點巧好村裏嬸子婆娘們在集體洗衣服。

張嬸吆喝：“喲，淼淼回來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

我嬸子招呼我去她哪，她快洗完了。

她道：“淼淼真懂事，每次回來都幫你媽洗衣服。”

劉寡婦幫我提捅，哼哼：“她姐回來好幾天，也不見她媽讓她洗一次衣服，淼淼一回來就盡抓著人家幹活。”

“淼淼真是越長越漂亮了，有沒有男朋友，沒有嬸子給你介紹。”

其他人嘲笑她：“人家是研究生哪看得上啊！”

嬸子不服氣道：“現在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有啥子稀罕，工資還沒得我做工地高嘞！”

我摸到冰冷的水，想起小時候我人都沒有桶高。

有次被桶帶了下去，差點淹死，

被撈起來的時候我媽把我臭罵了一頓。

因為衣服都被水衝走了。

我知道爸媽一直都偏心姐姐，可他們卻咬死不承認。

還假惺惺對我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們哪會偏心。”

可我知道，手心是弟弟，手背是姐姐。

而我是那個處處討人嫌棄的狗尾巴草。

我把桶放進河裏，用力一推，佯裝手滑，驚叫：“哎呀，我的衣服！”

嬸子婆娘們催促我：“別愣著，快去撿啊！丟了你媽非打死你不可。”

我丟下榔頭，拔腿就跑，沿著河邊拚命跑。

像和那桶衣服在賽跑。

那桶衣服在水裏滾了幾圈，裏麵的衣服全部散出來，很快被衝得無影無蹤。

我停下了腳步，笑了，笑著笑著我就哭了。

我對爸媽的愛也在當年我溺水時被衝散。

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找不回來！

我回到家，隔著門我聽見我媽和我姐在說：

“你妹過年才給我發了600的紅包，也不知道她這幾年都在幹什麼，越過越寒酸。”

我姐歎氣：“她從小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往醫院跑，能存下什麼錢，別拖累咱們就不錯了。”

“媽，女大不中留，小妹這次回來，你得趕緊給她找個婆家，她的彩禮也可以用來給金寶付首付，再過幾年他也該娶媳婦，這事你得上心啊。”

“那肯定的，我和你爸以後都指望著金寶給我們養老呢。”

我姐咯咯笑：“對了媽，我準備再生一個，我找神婆算過了，接下來這個一定是男孩。”

我媽篤定道：“當然要生，有男孩才有保障。”

我姐已經生了兩個，都是女孩，也都找神婆算過。

我媽和我姐出來看見我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有些詫異。

我媽問我：“你衣服就洗完了？”

“被水衝走了。”

我姐頓時暴跳如雷道：“你個挨千刀的，你知不知道我的毛衣多貴。”

“當然知道，嬸子婆們和我一起都沒撈回來。”

“媽，她就是故意的。”

我姐恨不得扇我一巴掌。

我看著我姐，發現她的樣貌越發像我媽。

令人生厭！

我媽抓起旁邊的掃帚想敲我，這時路過劉寡婦嗷了一嗓子。

“淼淼媽，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打她，也不怕她記恨你。”

我媽用鼻孔出氣：“她敢，我生她養她，她要恩將仇報，就是個白眼狼。”

“不就丟了幾件衣服，至於打孩子嘛，淼淼追那些衣服追了老半天，都嚇哭了，這傳出去多不好聽啊。”

估計礙於麵子，我媽放下了掃帚。

等劉寡婦離開，我媽要求我賠我姐姐衣服錢。

我一句沒錢打發她。

晚上我大姨家的孫子滿月，請我們家吃酒。

飯還沒開，親戚就圍著火堆嗑瓜子聊天。

以往我這種場麵我都是躲的遠遠的，但今天我第一個往裏湊。

這些都是我媽請來的公關，我嫁出去，人人分一杯羹。

“淼淼，這麼久沒回來，怕不是在外麵賺大錢了吧！”

親戚裏屬大姑姑最討人厭。

我媽陰陽怪氣道：

“她怎麼可能賺大錢，我去找她的時候，她還躲在出租屋裏吃泡麵，要不是我帶回來，八成要餓死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