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驍野很少跟我提及他的家庭和少年生活,隻是每逢忌日帶我去祭拜他的媽媽。
年輕男人不可一世的脊背朝冰冷的墓碑低下,尖刺與防備同樣收攏。
他會牽著我的手輕聲說:
「媽,這是安然。我會連同你的份,一起對她好。」
墓地寒涼,遲驍野為我披上他的西裝外套。
在我深深擁抱他時,會不經意地透露關於原聲家庭的隻言片語。
他的媽媽在惡劣的家庭氛圍中積鬱成疾。
盡管不舍丟下年幼的兒子,最終也不可抗地撒手人寰。
如今,看著一臉驚慌的遲驍野,我的心臟像被針紮一般。
原來惡劣的家庭氛圍,來源於本應該是頂梁柱的父親。
而他一直躲閃的,我微微一想,是酒。
醉酒的父親向妻兒揮出能打碎任何壁壘的拳頭,高山一般的父親角色瞬間成為壓垮溫馨小家的泥石流。
霎時尖叫聲迭起,絕望的迷霧彌漫,暴虐過後隻剩一片廢墟。
年幼的遲驍野無法保護他的媽媽,母親和童年同時破碎離去。
遲驍野一直,獨自一人,站在廢墟之上。
他在廢墟之上起高樓,以高樓迎娶了我,許我暖陽星辰,不沾半粒風雪。
我忘記了呼吸,窒息讓我眼中盛淚。
我輕撫他的臉,讓他從噩夢中掙脫,爾後堅定地對他說:
「阿野,醒過來。」
「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了。」
「這次我會一直保護你。」
遲驍野的眼睛不再空洞而慢慢聚焦,他依然不住地顫抖卻還是伸手擁抱了我。
我輕拍他的肩,感受到頸間的涼意和若有似無的哽咽。
雖說是返老還童,倒不如說六歲的遲驍野一直困在原地。
折騰半宿,在我終於熬不住快睡著的時候,突然一聲酒瓶摔碎的巨響從樓下傳來。
我刹時驚醒,什麼聲音?!
遲驍野對尖銳的聲音特別焦慮,他抿著唇充滿戒備地望向門口。
我才意識到,噢,我是這裏唯一的「大人」。
我輕拍安撫他,隨後躡手躡腳下床,摒著呼吸靠近房門,迅速反鎖。
上鎖的聲音在空曠的夜晚異常響亮。
小動物碰不到酒瓶,那是有人進來了。
想起沒修的圍欄,我暗罵一聲。
我撈起手機快速撥通物業電話,對方表示五分鐘內趕到。
突然一陣疾風聲傳來,伴隨著遲驍野的大喊:
「安然!」
房門居然被強力撞開!
那該死的門鎖年老失修根本不頂用!
我被厚重的房門撞倒在地,後背撞牆發出令人肉疼的聲音。
我悶哼一聲,許久都爬不起來。
入侵者漏出了全貌,居然是傍晚那位鄰居的客人!
心臟狂跳之下我竟然想起為什麼他看著那麼眼熟。
天殺的,他是當時追尾遲驍野的人,我在檔案上看過他的照片!
遲驍野跌撞地向我跑來,卻好像根本使不上力。
他抓著心臟劇烈地喘氣,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這個症狀,難道是PTSD「創傷應激障礙症」?
我不顧疼痛向他爬去:「阿野,沒事......」
巨大的破壞聲和拿著武器的男人引發了幼年遲驍野的創傷後應激。
男人一股酒氣,發了瘋一樣大喊:
「臭娘們,竟然讓我在這裏遇見你!你害得我身敗名裂,我...我打死你!」
棍棒高高揮起,帶著疾風朝我劈麵而來。
我不禁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