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臉複雜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遲驍野。
複診的醫生說病情可能會持續或者反複,都是正常現象。
遲驍野沒有打發膠,頭發溫順地伏在頭頂,減緩了完美五官帶來的攻擊性。
我大著膽子摸摸他的頭,軟乎乎的手感。
遲驍野忽然按住我的手,我以為他也不喜歡被人摸頭,而他卻隻是在我手心蹭了蹭。
頂著壓迫力極強的臉做著最軟乎的事情,太犯規了。
最近遲驍野的公司和競爭對手打得不可開交。
為了避免被趁虛而入,我還是向遲驍野的合夥人餘燼簡單說明情況請了假。
餘燼興奮地說:
「遲驍野廢了?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餘燼曾經追過我,跟遲驍野打的不可開交。
噢,不,隻是餘燼單方麵的不可開交,遲驍野全方麵實力碾壓。
結果還被遲驍野忽悠簽了賣身契,和他合夥開了遊戲公司,叫無垠。
餘燼雖然日常嘴炮,但是做事不含糊,馬上安排了私人飛機和休養地。
就這樣,我們就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度假村暫時住了下來。
這裏的日子悠然而漫長。
盡管房子顯得老氣橫秋,連圍欄都缺了個口子。
我每天拿著筆記本電腦在桌前寫稿子,抬頭就可以看見遲驍野和鄰居家的小孩玩得正歡。
一開始遲驍野對周圍充滿警惕。
雖然依然阿姨長阿姨短,但他的嘴角總是抿著,習慣性打量環境,對突然出現的人甚至有點害怕。
他時不時躲在我身後,漂亮的眉眼也充滿不安。
他在害怕什麼呢?
但是熱情的小孩總是圍著他轉,哄著要一起玩。
小孩沒有心眼,覺得遲驍野可能吃錯藥長得高大,相處起來並沒有隔閡。
他一張俊臉,可吸引不少小女孩。
小女孩想親他,我裝模作樣地咳咳兩聲,遲驍野竟然躲開,然後屁顛屁顛地朝我走來。
他低頭,從善如流地親了我。
我捂著臉,甚至懷疑他是假失憶。
「為什麼親我?」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媽媽說,如果喜歡就要親親。」
老天爺,這種羞澀的表情掛在遲驍野玉石雕琢般的臉上居然適配度十足。
我下意識摸摸鼻子,說:
「可是我們昨天才見麵,而且你才六歲......」
他不好意思地跑開,回頭說:
「反正就是喜歡,六歲也喜歡你!」
書中有一句話說:
「愛是刻在骨髓裏的。」
我十七八歲的時候嗤之以鼻,但是遲驍野從天而降,霸道地宣布他喜歡我。
我不知道他的喜歡從哪裏來,但是二十歲的遲驍野還是執著地問:
「能不能給我一次追求你的機會?」
想來我和遲驍野的第一次見麵堪稱修羅場。
我和他第一次見麵是在國外的警察局,可謂不打不相識。
為了省點錢,我經常是公交出行。
國外公交又擠又亂,經常會被偷錢包。
我把挎包從身後拿到前麵,突然一種異樣的感覺傳來。
該死的,有人偷碰我屁股!
我憤怒地轉過頭去,隻看見遲驍野的手正對著我屁股。
我一個包包砸過去把他砸懵,生怕他跑了,拽著他的頭發下車去警局。
他微低著頭,也不反抗,一臉無奈地捂著眼。
後來警察調了監控。
我目瞪口呆地接受色狼另有其人的事實。
心寬體胖的警察叔叔解釋道:
「其實他是想幫你擋住那隻鹹豬手的,隻是沒來得及。」
他幸災樂禍地看著遲驍野的頭發說:
「真棒,你把這位善良的先生的頭發抓成了雞窩。」
我尷尬不已,勉笑著試圖給他恢複原樣,卻發現手上躺了四五條頭發屍體。
遲驍野任由我上下其手,似笑非笑地說:
「這位小姐,你是會為你的所作所為負責的是嗎?」
我連忙道歉和道謝,並表示會為他尋找高效的生發劑。
他微笑道:
「我可能會留下驚嚇過度或者腦震蕩的後遺症,方便留下你的聯係方式嗎?」
我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想,我不會是遇上碰瓷的吧,一個大男人這麼嬌氣?
「或者,」他瞥了一眼我的校徽,人畜無害道:
「我不介意跟你的導師談一談這個肇事逃逸的問題。」
我一側頭才在他背包上看到同款校徽,他竟然威脅我。
我忍著咬牙切齒把聯係方式給了他。
後來的日子,我收到無數條他以扯頭發後遺症為借口的邀約。
再看不出來我就是傻子。
在一次河邊散步中,我直截了當地問他:
「你是不是想追我?」
遲驍野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束玫瑰。
在漫天燦爛的煙花下,他眼裏盛了明亮的光:
「我喜歡你。」
「我可以追你嗎?」
後來在生意場上,遲驍野殺伐果斷,一步一印,把無垠做到獨占鼇頭的地步。
他一點一點實現承諾,為我撐起一片烏托邦。
我隻需要拿起我的筆,寫我喜歡的東西。
我看著光腳踩在沙子上的遲驍野,夕陽撒他滿身光芒,輕若無物,卻散發溫暖氣息。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除了......
我猛地躲過不明攻擊物,大罵:
「遲驍野,別跟他們一起玩狗屎!」
天慢慢暗下來。
鄰居拿了兩瓶酒過來當做幫忙看護小孩的謝禮,並表示家裏來客人了,就把小孩都接了回去。
我遠遠跟客人點頭打招呼,也拉著遲驍野進了屋。
奇怪,這客人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看來是大眾臉霸占世界,我沒有多想。
遲驍野從來不喝酒,在名利場混得風生水起照樣滴酒不沾,我把酒隨手放在桌上。
自從進屋,遲驍野就拉著我的衣服不放,尾巴似地跟在身後,也不喊餓。
我摸摸他的臉,問:
「怎麼了?」
遲驍野搖搖頭,眼睛卻一下一下地看向桌上的酒,躲躲閃閃。
不像是想喝,倒像是...害怕?
我察覺他不對勁,連忙輕輕抱住他:
「為什麼害怕?」
遲驍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回抱我,腦袋伏在我的頸間,卻不說話。
簡單吃了點東西,我哄著他回房間。
交代物業明天修理院子的柵欄缺口後,我也躺在床上陪他。
我把燈和電視全打開,把房子弄得暖烘烘的。
盡管這樣,遲驍野依然睡得不安穩。
他額頭浸滿了汗,眉眼皺在一起,像夢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本能地向我靠近,隻是一個人縮在角落。
不經意地顫抖,仿佛這世界就剩他一個。
我心疼地把他抱懷裏,一下下安撫他的後背。
你究竟害怕什麼?
感受到熱源,遲驍野並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唰地睜開了眼,急促地喊道:
「我錯了爸爸,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