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店裏的粥大概都是現煮的，一直不上來。

為了避免冷場，夏瑾反問寧焱：“你呢？這幾年怎麼樣？”

然而話剛出口，她又覺得多餘——他怎麼可能會過得不好。

“我啊......”寧焱握著水杯，慢悠悠地晃了晃，調笑似的開口：“不好。”

意料之外的答案打了夏瑾一個措手不及，他的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見她久不出聲，寧焱掀了掀眼皮，饒有興致地打量她，問：“怎麼不問我為什麼？”

夏瑾順著他的意：“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寧焱假模假樣地歎出一口氣，眉眼間適時地染上落寞，“生活裏全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找不到一個可以分享喜怒哀樂的真心的朋友。”

夏瑾一哽，莫名覺得他是在點她。

她把腦袋垂得更下了，默默地喝水不說話。

寧焱看著她頭頂的發旋，臉上那些刻意做出來的表情一寸寸收斂，直至歸於平靜。

幸好服務生及時端著粥出現，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寂。

寧焱先給夏瑾舀了一碗，貼心地叮囑：“燙，慢點吃。”

夏瑾“唰”地一下紅了臉。

她捏著勺子，很小聲地：“嗯。”

粥裏放了好幾種昂貴的海鮮，隻加了一點點鹽，味道淡，卻異常的鮮。因為燉煮的時間久，每一顆米都黏稠軟糯，不需要過多咀嚼，隻輕輕一抿，便能在舌尖化開。

夏瑾因為發燒沒多少胃口，從中午開始便滴水未進。這一碗海鮮粥，與佐粥的幾盤小菜，此刻竟讓她食指大動。

她碗裏的粥很快就見了底。對麵的寧焱幾乎與她同時開始，在她結束時，卻剩了將近一半。

夏瑾再一次臉紅，拘謹地問他：“不合胃口？”

寧焱搖頭：“水土不服，吃不下。”

夏瑾略有些擔憂：“要吃藥嗎？我幫你問問看我們院裏消化內科的教授？”

她焦急的表情成功取悅了他。

“不用。”寧焱說，“我休息一晚上就差不多了。”

他的輕描淡寫並不能夠讓夏瑾放心。

趁著寧焱給她盛第二碗粥的工夫，她找到微信上加過的消化內科肖教授，詢問對方水土不服、食欲不振應該怎樣治療。

肖教授給她發來好幾樣藥品名稱，讓她去藥店對照著買。而後跟她提起：“孫雅菁最近狀態不對，你要有空的話，最好找她聊一聊。你們都是女性，很多事情她對你，應該比對我要好啟齒一些。”

孫雅菁是臨床醫學院的學生，夏瑾剛進成大就是接手的她們班。因為孫雅菁的家庭情況，夏瑾對她格外關注，時不時就拉她談談心。也就今年孫雅菁去了成大附醫跟著導師實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她們倆才減少了聯係。

“好的，謝謝肖教授。”一想到孫雅菁的不對勁，夏瑾的心情驀地變沉重。

寧焱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沉了聲線：“怎麼了？”

“我的一個學生，可能有點事，她導師告到我這裏來了。”夏瑾盡量簡潔地說明清楚情況。

寧焱把盛好的粥放到她麵前，皺著眉問：“現在要處理？”

“不用。”夏瑾的病還沒好，思考與反應能力都比平常要慢半拍，不是與學生溝通的好時機；更重要的是，她這會兒得把寧焱給招待好。

“那就先吃飯。”寧焱傾身，從她手裏抽出手機，倒扣在桌麵上，“吃飽了、養好身子，才有力氣工作。”

上位者自帶的威壓讓夏瑾不敢反抗。

直到她用自己鼓起來的肚子證明是真的吃飽了，寧焱才把手機還給她，由著她去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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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瑾本想自己打車回學校，寧焱卻堅持要送她。

途徑成大附醫，夏瑾叫他停了車，自己去附近的藥店買齊了肖教授開的藥。

“喏，這些藥給你，自己回去對著說明書吃。”夏瑾拎著一袋子藥上車，順手放進了扶手箱裏。

寧焱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夏老師這麼客氣，我也過意不去。要不這樣，等明天下班，我也請你吃頓飯，作為答謝？”

夏瑾今晚請他吃飯，就是為了兩清。

卻沒想到她的一個“舉手之勞”，竟又跟他糾纏上了。

“吃飯就不必了。”她擺手拒絕，“這一袋子藥才幾十塊，我刷的醫保，約等於沒花錢。寧總要是實在不想欠我人情，袋子裏有小票，您按上麵的價格給我轉賬就行。”

寧焱沒想到她會對他的邀約抗拒到這個地步。

“那行吧。”他青著臉，語氣冷硬：“我一會兒把錢給你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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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瑾剛到宿舍，寧焱的轉賬信息就來了。

他轉的金額與小票上分毫不差，甚至精確到了小數點後麵兩位。

他的公事公辦反倒讓夏瑾收起錢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她點了收款，隨即回了個握手的表情。

對話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倏然消失。

下一秒，樓下傳來一陣刺耳的發動機響。

夏瑾小跑到窗戶邊，隻來得及看見黑色吉普顯眼的車尾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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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體溫降了，夏瑾臨睡前隻吃了一顆感冒藥。

感冒藥裏有助眠的成分，這一晚她睡得很沉，任由外麵風吹雨打，都沒再做那個與寧焱有關的夢。

夏瑾以為自己與寧焱的短暫重逢就此終止，可徐院長在她上班後，親自把她召進了院長辦公室，給了她一個新的任務：代表醫學院好好招待華雲生科的寧總，讓他在青市吃好喝好玩好——最好是能夠哄得他“龍顏大悅”，大手一揮再給醫學院讚助一筆科研經費。

夏瑾聽完以後黑了臉：“徐院長，我是大學輔導員，不是——”賣笑賣|身的KTV公主。

“我知道這個任務有點艱巨。”徐院長安撫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昨天就是你接待的寧總，而且他對你的評價很高。用你這個經過了他認可的，總比冒著風險再找一個他不熟悉的人要好。”

見她不搭腔，他又開始“利誘”：“小夏啊，你當輔導員有三年多了吧，就不想再往上升一升？輔導員這個工作可不能幹一輩子，你要是拿下了華雲生科的讚助，後麵不論是轉到外語學院去當講師，還是留在醫學院當行政，都要容易很多。”

夏瑾不可避免地心動了。

“我先說明，不能保證成功。”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徐院長的眼裏閃著精光：“我相信你，一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