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均鬧得這一出,爹娘丟了大臉。
天剛蒙蒙亮,就有不少賓客上門來幫忙操持喜宴。
見著家中的紅綢窗花都被撤下,我這個新嫁娘也不在閨房裏梳妝打扮。
賓客們都很詫異。
爹娘一夜未睡,憔悴又疲憊,這會兒對著一頭霧水的眾賓客,有口難言。
齊均死得太不體麵了。
不體麵到叫人羞於啟齒。
不忍見爹娘為難,我張開口準備道明原委。
阿娘卻拉住了我,她紅著眼朝我搖了搖頭。
這時,阿爹沉聲道:「齊均死了,這樁婚事作廢。」
賓客們紛紛炸開了鍋。
「死了?怎麼死的?」
「我前兒才見著齊均那小子,什麼時候死的?」
「我昨兒下午在糕點鋪見著了他,還在給三娘買甜糕嘞!」
昨日傍晚,齊均確實來我家送了一盒板栗糕。
可就在從我家的大門出去後,他轉身就去了窯子,跟窯姐兒廝混到半夜。
爹娘到底沒撕破齊均的遮羞布,他的死訊瞞不了人。
至於齊均是如何死的,若是齊家不鬧開,倒還真能瞞住外人。
畢竟這般難堪,真要捅破了,齊家也落不著好。
爹娘跟賓客們致歉,又將原本該是喜糕的糕點當作賠禮,一一跟著賓客們送了出去。
至於還未趕到的賓客們,阿爹也叫小廝們出去送信了。
忙活了許久,爹娘疲態愈顯,阿娘連站都站不穩。
我勸爹娘:「爹、娘,你們先回房睡會兒,別累垮了身子。」
爹娘卻擺了擺手,反過來勸我:「三娘你先回屋睡吧,不怕,爹娘都在呢。」
我一下子酸了鼻子,明明是我識人不清,倒叫爹娘丟人受累。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我跟著爹娘一塊出去,卻見一群烏泱泱的人,氣勢洶洶地在我家門口鬧著。
為首的便是齊均的爹娘,齊老頭和齊老太,他們身後跟著的那群人,我也有些眼熟。
應是齊家的族親們。
他們身後還有一副棺槨。
我和爹娘一露麵,齊老太怨恨地直勾勾瞪著我:「就是你這個賤蹄子!克死了我兒子!你得給我兒子償命!」
瞧齊老頭和齊老太的眼神,是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
他們仿佛忘了,來我家提親那日,他們是如何做小伏低,見著我有多熱乎。
在我爹娘應下這樁婚事後,齊家人大喜過望。
齊老太更是將我的手握在掌心,對著我爹娘保證:
「親家、親家母,你們就把心放在肚子裏,我待晚娘定跟親閨女似的,均兒要是敢叫晚娘受委屈,我定要把他的一身皮都給扒了!」
齊老頭笑眯眯的,在一旁連聲稱是。
如今,齊均在大婚前一夜,跟窯姐兒廝混到丟了命,他們卻要讓我償命。
何其諷刺。
可笑我當初,還以為自己遇上了難得的好公婆。
「我兒子好端端的,偏在跟你這克夫的成婚前一晚死了!他還那麼年輕,你賠我兒子的命來!」
齊老太哭喊起來,引得路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爹娘氣得渾身發顫,忍不住厲聲喝道:「你不要在這血口噴人!齊均是怎麼死的,你們心知肚明,跟我女兒沒有半點幹係!」
縱是這般惱火,爹娘依舊沒有戳破齊均的死因。
爹娘還想給齊家留一絲體麵。
齊家人卻不依不饒,一個個叉著腰指著我跟爹娘的鼻子罵:
「我們齊均從小到大連病都沒生過,可自打跟你們家女兒定親後,連生了兩場大病!身強體壯的大小夥子,硬是在成婚的前一夜沒了!」
「這不明擺著,就是你這個克夫的災星把我兒子克死了!一命還一命,你趕緊下去給我兒子陪葬!」
「我要是生出這種克夫的災星,早就把她溺死在尿桶裏了!還叫她出來禍害人家兒子?」
這話一出,旁觀的路人們對我的議論聲更大,還有人對我爹喊話:「成婚前一晚,新郎官死了,這可真蹊蹺。依我看,這許三娘就是禍害,許老爺你還是趕緊把她勒死算了!」
我爹氣得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
阿娘慌得六神無主,直抱著阿爹哭。
我吩咐小廝把阿爹抬回房裏,又叫人去請大夫。
阿爹被人抬著進回府裏,阿娘也跟著進去。
齊家人咄咄逼人,還想上手來攔:「別跟我們玩裝暈這一出!今日不給我們個說法,你們休想混過去!」
眼見著齊家有人邁上了台階。
我冷聲吩咐拿著棍棒的護院:「誰敢上前來,你們給我狠狠地打!」
齊家人見棍棒是真會落在自己身上,一時又縮回了手腳。
他們嘴上卻仍在罵罵咧咧:「你個災星,都把你爹克昏了,總有一天你要將你爹娘都克死!」
咒我爹娘,當真是踩到了我的底線,我不再為齊家人留這最後一絲顏麵。
「今日大婚,齊均昨晚卻在窯子裏廝混,最後死在了窯姐兒的肚皮上。」
我揚聲高喊:「齊均不是我克死的,他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