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皺了皺眉,秋荷說的我未必沒有想過。
隻是皇位更迭,世事變遷,如今的京城謝氏已有了頹勢。
且不說五皇子上任後對世家的百般不滿,謝家又是世家大族,朝堂上機會半壁江山都是謝家的人,可以說當今聖上尤其忌憚謝家。
「再想辦法吧,先回去再說。」
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去將馬車叫過來。
今年的冬日及其難挨,我才站了一會兒,腳已經感覺到有些僵了,不知道爹爹那邊能不能撐住。
身後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有人踩著雪走來。
「阿堰,不用專門送我,我服了藥,還能抗得住。」柔弱的女聲伴著細細的咳嗽。
「你身子弱,丫鬟總有不妥當的時候,我送你才放心些。」沈堰將聲音放緩,聲音不似少時清冽,卻又溫柔至極。
我側過身子給他們讓路。
沈堰經過我時頓了一下,身邊的女郎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我先送你上馬車。」
沈堰剛說完,沈家馬車就跟著停在了門前,他小心地扶著她上馬車,然後低聲說了什麼,放下簾子朝我走過來。
我看著他冷戾的眉眼沉默不語,滿肚子求饒的話現在一句也說不出。
沉默間,我看著遠處出神,忍不住響起一些往事。
眼前漸漸浮現出當年沈堰冒雨前來找我的場景。
那時的沈堰渾身狼狽,卻沒時間去在意自己的形象,從前驕矜的少年,如今卑微拉著我的衣袖祈求我等他一等。
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就要忍不住告訴他事實。
可我沒有,我冷漠地拒絕了他。
「沈堰,我不會等你的,你走吧。」
「猗猗......」
沈堰還想再說什麼,我直接打斷他「沈堰,我已經訂婚了,是謝家三郎。」
「你騙我,猗猗,你是騙我的對嗎?鬱之知曉我們兩情相悅,又怎麼可能做出奪他人之愛的事來?」
沈堰清俊的眉眼間全是哀傷,紅著眼不肯相信。
他的悲傷都要溢出來了,可我依舊沒有心軟。
「沒有,我沒騙你,沈堰。我同他馬上就要成親了,見你已是於禮不合,若他知道你來見我,定會生氣,我不想讓他因為一個外男而生氣。」
「外男?」沈堰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沈家出事不過兩天時間,我便冷漠至此。
「沈堰,你回去吧,鬱之雖不入朝堂,可十五歲名滿天下,又是京城謝氏嫡子,文采斐然,我早已愛慕於他。同你定親一事是當年爹爹做的決定,我不喜已久。如今你已不再是世子,給不了我想要的權勢和地位,你也該清醒清醒了。」
我避開與他的對視,快速說完接下來的話。
聽到這兒,沈堰沉默了他似乎想通了,從身上掏出一個東西塞到我手裏,轉身就走。
我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又仔細地摩挲著手裏的東西。
是一串紅珊瑚手串。
商羽隨謝鬱之出海之後帶回來的玩意兒,我見了喜歡,她卻隻肯給我看看,多摸一下都不行。
我轉頭便給他說,非要讓他給我弄一串更看的。
可都到窮途末路了。
他卻還記得拿我想要的東西。
是我負他,他不滿也是應當的。
「想救寧太傅?」
沈堰冷漠的聲音將我從思緒裏帶回。
我看了一眼他成熟了許多的眉眼,有些找不出當年的影子了。
「不想救?」沈堰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聽他這麼一說,我連忙搖頭,前言不搭後語地胡亂說著。
「想救,爹爹雖然是太子太傅,卻是個虛位,您不是不知道。當年的事也是我寧猗對不住您,您大人有大量,可否放我爹爹一......」
我還沒說完,沈堰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
「跟我,你爹爹立馬就能回家。」
我愣了一會兒,明明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卻還是下意識詢問「我若是同沈總督成婚,剛剛那位女郎怎麼辦?」
沈堰嘲諷地看著我「寧女郎還以為自己和從前一樣,是被捧在手心裏千嬌萬寵的寧女郎?沈某說的......是外室。」
我震驚地看著他,氣憤讓我渾身發抖。
從見麵開始,我料想過許多談話,卻從未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和旁人一般,在我落魄時試圖將我踩於腳下。
當年退婚一事,是我做得不地道,可寧家也沒有對他沈家落井下石,沈堰恨我是應當的,何苦換著法子折磨於我?
羞憤之下我抬起了手,用力甩在了沈堰的臉上。
沈堰被我打偏了頭,舌尖頂了頂臉頰,語氣帶著譏誚:「瞧瞧,咱們猗猗學會甩男人巴掌了?」
遠處馬車裏的女人聽見響聲探出頭來,我遠遠的朝她福了福身子,轉身走向朝我跑來的秋荷。
「沈總督,寧猗此生,永不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