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以前?我也有些弄不清以前我是什麼樣子了。
是十年以前,十一年以前,還是十二年以前?
十二年以前,他偷走我的初吻。
在槐花樹下,光影落在他臉上,比槐花樹更讓我心動。
他不經意靠過來,帶起一陣麻,兩唇相貼,呼吸交融。
彼時我剛被傅家資助,對他隻能仰望。
他笑得桀驁不馴,手指把玩我垂在肩頭的頭發。
“林妤惟,你肯定喜歡我,你也隻能喜歡我!”
我木訥地笑了笑,不敢回話,卻用手指悄悄勾住了他。
就在當晚,我被傅家家主叫去了書房。
“惟惟,我以為你是個聰明孩子,和恩人的兒子接吻的感覺怎麼樣?”
我渾身僵住,覺得被人扒幹淨了衣服,半晌說不出話。
“惟惟,黎川以後是要訂婚的......”
我不敢看傅父的眼睛,隻能將我的鞋子盯出一個洞。
“伯父,我知道了。”
從那以後,我刻意和傅黎川保持著距離。
4.
十一年以前,陶知靜出現。
那時我成績優異,傅家上下拿我與他作比較。
再加上我可以疏遠,他終於不勝其煩,望向我的眼神裏隻剩下厭惡。
我乖巧懂事,從不忤逆,事事以傅家為先。
“林妤惟,你敢不敢讓我爸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我寄人籬下,少年早慧。他有放縱的資本,我卻沒有。
於是我隻能微笑著看他,他是傅家長子,而我隻是傅家棋子。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鬆開握住我的手,連一個笑容都吝嗇。
“你的喜歡不過如此。”
我有些傷心,卻無從反駁。
階級是我和他跨不過去的溝壑,他是天之驕子,永遠難以理解下位者的懦弱。
我的自尊和勇氣早就在那個被喊到書房的夜晚隨風飄走了。
陶知靜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一個是名門貴女,一個是天之驕子,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天作之合。
她的舉動和名字截然相反,陶知靜一點也不安靜,她不吝嗇表達愛意,甚至敢在她轉校而來的第一天就跑到我跟前示威。
“林妤惟,雖然你成績優異,性格安靜,人也很好,但是我一點也不怕!我一定會追到傅黎川的!”
回顧過往人生,我從未遇見這樣大大方方的女孩子,燦如驕陽,即使是示威,也不貶損我半分。
我強行壓下心中的酸澀,擠出一個笑,說出一句讓我抱憾終身的話。
“嗯,你一定可以的!”
我一語成讖,不出一個星期,傅黎川和陶知靜高調官宣。
我一時成為眾矢之的,之前別人打趣我是童養媳,看在傅黎川的麵子上敬我三分。
如今傅黎川和陶知靜官宣,無異於告訴別人我和他再無瓜葛。
圈子裏向來踩高捧低,他們欺負起我來毫無顧忌,我無數次被人堵在廁所門口羞辱,期間總會看見傅黎川路過,可他從未回過頭。
我出生就被親身父母扔在垃圾桶,在傅家資助之前,一直在福利院長大。
我以為我能忍,畢竟,忍已經成為了我人生的必修課。
可是他們越來越過分,甚至造謠我作弊,讓我失去了保送資格,那天夜裏我一個人壓抑著聲音哭好久。
“吵死了!”
傅黎川朝我這邊砸來一本書,我連哭都不敢了。
第二天,我照常掛上笑臉去學校。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我蹲在課桌旁邊,卑微的姿態一覽無餘。
可我深知我沒有籌碼,傅家資助我,是要看我搏出一個未來,前期的沉沒成本他們不想付出。
卑微並沒有讓他們放過我,反而是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那你跪下來求我。”
座位上的人露出得意的笑,篤定了我不敢反抗。
我不安地揪著校服衣擺,直到傅黎川出現在我的餘光裏。
他刻意放慢了腳步,我的心跳變得劇烈。
我忍不住想,他會是來救我的嗎?
5.
“林妤惟!”
傅黎川出聲喊住了我!我心底希望的火苗開始燃燒。
我帶著期待的臉毫不意外地在全班的目光下出現,傅黎川輕笑了聲。
“你不會以為我要來幫你吧?”
兜頭的冷水淋下,澆滅了心底剛竄起來的火花。
周遭傳來哄笑,原來傅黎川隻是來看我笑話,順便延長我的痛苦。
我麻木地閉上眼,準備順從跪下。
“我突然餓了,你去幫我買個飯吧。”
傅黎川開口止住了我的動作,我不敢奢求是他心存不忍,卻也還是感激了他。
我如獲大赦,快步離開教室,任由眼淚墜下。
之後謠言甚囂塵上,我求了許多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幫我澄清。
於是我眼真真地看著保送的名單確認,沒有我的名字,而霸淩我的人的名字卻赫然在上。
四周傳來慶賀聲,無人在意我錯失了怎樣一個未來。
“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傅黎川冷冷看著我,我第一次被他良久注視,卻提不起任何精神回應。
他握緊了拳頭,卻隻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慢慢的,有些人願意站出來幫我澄清謠言。
可我沒想到第一個幫我澄清的人會是陶知靜,她穿著漂亮的裙子,一個人罵走所有人。
然後偏頭看我,質問我怎麼不幫自己解釋。
我反客為主,問她為什麼幫我解釋。
“林妤惟,我確實想和他站在一起,但我的驕傲不允許我貶低你!”
她站在那裏,像一隻孔雀,驕傲地迎著太陽,堅信自己配得上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
我無比羨慕,也無比向往。
“不過這不代表我們就是朋友了!”
她昂起下巴,朝著我“哼”了一聲,卻好像在說“你主動來找我,我就勉為其難地和你交個朋友吧!”
我牽住了她遞過來的手,擁有了人生第一個好朋友。
我下意識回頭,窺到傅黎川臉上還沒消散的一抹笑意。
傅黎川似乎沒想到被我看見,笑容一下子煙消雲散,大步從後麵走了出來。
“靜靜心思單純才會幫你,你別不知好歹。”
我僵了僵,那時還沒習慣他的冷言冷語,還在為沒能多看一眼他的笑而惋惜,可臉上卻習慣性地掛上笑容。
“你們很般配,祝你們白頭偕老”
我隻能訕訕一笑,說著違心的話,任由心底的酸意將我淹沒。
傅黎川眼神都變了,似乎不信,依舊出言諷刺。
“我們這種人不是誰都配得上的,你別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