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望的日子還多著呢

陸子文讓我把辛苦縫製的織金羅裙送給他表妹沈白娟。

“娟兒到了婚配的年紀，若是能靠這條裙子博得縣令夫人的青眼，就能說門好的親事。”

“至於你，能幫上娟兒是你的福氣。”

沈白娟一臉得意:“你一個孤女，能嫁給我哥哥已是走了狗屎運。”

“若是不好好巴結我，以後有你好果子吃。”

我反手一紙退婚書拍到桌子上。

“什麼窩囊廢也敢在我麵前亂吠”

一

一大早，丫鬟就來稟告，未婚夫陸子文帶著位姑娘上門拜訪。

阿爹遠行並不在家，也隻能由我親自招待。

我讓丫鬟將他們先請到花廳喝茶，自己重新梳妝。

可等我到了花廳，裏麵卻空無一人。

反而是一旁的繡坊傳來說話的聲音，想到裏麵放置的東西，我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正好撞見讓我渾身冒汗的一幕。

裝著織金羅裙的箱子被打開，與陸子文站在一起的年輕女子正要伸手去拿裏麵的裙子。

“住手”

“出門做客哪裏學的規矩，未經主人同意就隨意亂走亂碰。”

我不過喊了一句，那姑娘就好像受了好大的驚嚇一樣，慘白著臉，倒入陸子文懷裏。

嚶嚀出聲:“表哥，娟兒害怕！”

陸子文聞言黑著臉不悅道:“婉娘，不過一件衣服罷了。”

“那麼大聲幹什麼，嚇到娟兒了，還不趕緊道歉。”

我顧不上理他，趕緊上前檢查衣服。

這織錦羅裙用料講究，做工精細，繡花的天蠶絲足足分了七十二股，若是隨意摸了碰了，很容易勾線弄花了刺繡。

到時候再想補救就難了。

好在，我來的及時，那人的手還未觸碰到衣服上的刺繡。

“表哥，這就是未來嫂嫂嗎？她是不是不喜歡娟兒，都怪我不好，氣到了嫂嫂，我這就給嫂嫂賠禮道歉。”

“表哥，你知道的，我從小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不像嫂嫂，家裏有這麼大一個繡坊，平日裏的衣裙，穿都穿不過來。”

陸子文的表妹一開口，眼淚就跟珍珠一樣連成串往下掉，勾著頭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膝蓋剛剛彎了一點，就被陸子文扶了起來。

“表妹，你起來，要道歉也該是婉娘跟你道歉。”

“我道歉？陸公子是起的太早腦子還犯渾吧！”

剛因為裙子沒事而鬆的一口氣，轉眼就又堵上了。

陸子文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樣無奈。

“我知你素日脾氣暴躁，不喜歡別人碰你的東西，可這是我表妹。”

“表妹年紀小，又剛從薊州過來，遠離父母親人，所以心思格外細膩，你這樣吼她，她心裏該有多難過。”

“婉娘聽話，別胡鬧了，這條裙子就送給表妹你再道個歉，娟兒心地善良她會原諒你的！”

陸子文表妹聞言從他懷裏探出頭:“那就多謝嫂嫂了，我還從沒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

此話一出，又換來陸子文憐惜的拍拍她的頭。

看著兩人兄妹情深的樣子，我卻隻覺得作嘔。

土匪嗎？

差點弄壞我的東西還想讓我道歉！

我強壓著怒火說道:“你知道這件衣服有多珍貴嗎？”

“這是郭夫人花重金從南海尋來的天蠶絲，這上麵綴的每一顆珍珠都是頂級的海珠，我足足縫了大半年，光金線就用了好幾斤，你三兩句話就想拿走？”

陸子文聞言先是咋舌，緊接著就是一臉喜色:“郭夫人，可是知府家的郭夫人。”

“婉娘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聽書院裏的先生說，知府家的二小姐選秀入宮，被封為熙妃了。”

“這衣服，想必也是郭夫人為宮裏熙妃娘娘定製的。”

“婉娘，你若能得到郭夫人的青眼，搭上了知府這條路子，那等我高中之後，在官場上也有個靠山，這可是大好事呀！”

沈白娟不認識什麼郭夫人，熙妃的，她隻知道這條裙子上麵有好多珍珠和金線。

自己若是穿上了，什麼樣的夫婿找不到。

“表哥，這件衣服真好看，我還從來沒見過金線做成的衣服呢！”

“娟兒聽話，這件衣服表哥有大用處，待他日表哥做了大官，你想要什麼樣好看的裙子，表哥都能給你弄來，現在就暫且委屈一些，一會兒表哥領你去洛衣坊，那裏也有很多漂亮的衣服任你挑選。”

陸子文現在滿腦子都是搭上郭知府後順風順水，連中三元然後登閣拜相，權傾朝野的美夢。

沈白娟心裏雖不情願，但是也沒辦法，隻能裝作乖巧的樣子點了點頭。

而我才懶得理這兩個沒禮貌的家夥，害怕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特意找了兩把鎖把箱子給死死鎖住。

等我忙完一切，陸子文和他表妹居然還站在那裏。

“家父不在，我與陸公子雖然訂過婚，但為了避免外人說閑話還是避嫌為好，就不留兩位了。”

話說的如此明白，就差把送客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但陸子文就好像聽不懂一樣，開口就是命令的語氣。

“今日來訪，是有事相求，娟兒從蘄州來，衣服帶的少，馬上就要入冬了，你給她多做幾件預備著，這一來，至少要住到你我完婚才是。”

“娟兒也到了成婚的年紀，姑母想讓她最好能在中州找個婆家，因此你做衣服都要撿好料子，千萬不能讓別人小瞧了娟兒。”

“好料子洛衣坊有的是，銀子給夠，就是雪山白熊的皮我都能給你弄來，就是不知道陸公子肯為自己表妹花多少錢？”

提到銀子，陸子文臉色不好，也是，他連去年考試的盤纏都是管我爹借的，自從跟我洛家訂了親，陸家就好像找到靠山一樣，他爹也不去賣書了，他娘連針線活都不做了，手裏沒錢就往我家走一趟，跟我爹抱怨兩句。

走的時候銀子，衣服鞋襪，大包小包的，從不空手。

從來都是白吃白拿，現在讓他從自己口袋裏往外掏錢，不比割他的肉還疼。

“陸公子想必不知道，我做一件衣服至少50兩銀子的工錢，以咱們的關係，我給你打個七折算四十兩吧！按照你的要求，最好的料子，還得夠穿到明年秋天，工期怎麼也得三個月。”

“這麼算下來，你給我留三百兩銀子吧！”

“我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沈白娟臉色難看:“嫂嫂怎如此市儈，自己親人還算的這麼清楚，一身銅臭味兒！”

我翻了個白眼，占不到我的便宜就罵我是吧！

“娟兒妹妹還是年紀小，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真當什麼也不用幹這吃的喝的就能從天上掉下來！”

“我若不精打細算些，怎麼養活那麼多夥計，繡娘。”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啊！嫂嫂別是打量著表哥讀書人臉皮薄，趁機獅子大開口吧！”

“娟兒，不可胡言，婉娘隻是看重銀子些，但絕不是那種人。”

陸子文裝模作樣的嗬斥一聲，但神色不悅，顯然心裏也是那樣想的。

“表哥你怎麼這麼善良好說話啊！這種愛慕虛榮，鑽進錢眼兒裏的商戶女子怎麼配得上你！等你以後當了大官，要是有個這樣的娘子，還不被人給笑話死。”

沈白娟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在陸子文耳邊嘀咕著。

我好笑的看著陸子文:“陸公子也是這麼想的？覺得我這個商戶女子配不上您讀書人的身份，給您丟臉了？”

陸子文不讚同的看著我:“表妹是小孩子，童言無忌心裏憋不住話，你怎可與她計較。”

“衣服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陸某眼拙，看錯姑娘了！”

未了，歎了一口氣“婉娘，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完就帶著沈白娟離開了。

不能毫無怨言，任勞任怨的當一個冤大頭就讓你失望了。

那以後失望的日子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