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喜歡孩子,我再清楚不過。
剛懷孕那會兒,她就喜歡逛育嬰用品店,家裏也早就布置好了嬰兒房,裏麵堆滿了她給孩子準備的物品。
這個孩子,承載了她滿心的憧憬與希望。
見我發愣,醫生再次提醒,我回過神後接過筆,卻怎麼都下不去手。
在醫生焦急的催促下,我顫抖著手,終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她醒來後,不會怪我。
醫生返回手術室,我蹲在原地雙手抱頭,紅著雙眼死死盯著大門。
“怎麼會這樣嚴重......”
大嫂喃喃自語,軟倒在我媽懷裏。
大哥也沉默了。
我爸重重的歎了口氣,抬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以辰,生不出孩子沒關係的,大不了以後讓你大哥大嫂多生一個,過繼給你們。”
“反正都是咱們江家的血脈,沒什麼兩樣的。”
如果說剛剛我是氣中著急,那麼現在,我就是純粹的氣憤。
我拍掉了我爸的手,扭頭直直的盯著他,“爸,這件事你們必須給我個交代。”
“思錦是被江智宇推下樓的,他並不是無心,而是故意。”
“他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而不是如你們所說的輕輕揭過!”
我凶狠的視線落在了江智宇身上,他卻沒有半點害怕,反而從江以安懷裏掙脫出來,幾步奔到我麵前。
他揮著拳頭,直直砸上我的肚子,“災星,你跟那個賤女人都是災星!她肚子裏的雜 種也是災星!”
此話一出,眾人都變了臉色。
災星二字勾起了我的回憶,那個充滿黑暗的童年瞬間浮現在我腦中。
我原是家裏最不受寵的兒子,所有親人都排斥我、厭惡我。
隻因我出生那年,家裏喂養著肥肥胖胖的牲畜全部死光,家中一年都揭不開鍋。
又正巧那年江以楓上小學需要擇校費,家裏拿不出錢,隻能讓他在村裏的小學念書。
爸媽都說江以楓是村裏最聰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我,他的起點也不會耽誤,他原本有更好的未來,而不是隻能上一所不入流的二本院校。
從小他們就將所有的不幸都怪在我身上,他們認定我是災星,家中一有意外就是我帶來的。
八歲那年,江以安出生,家中也迎來了轉機。
村裏建了一家工廠,爸媽去麵試成功被錄取,薪資待遇都不錯。
那時候江以楓已經去鎮上的初中念書,家裏也隻剩一個整天在外打牌的奶奶,爸媽將照料江以安的任務交給了我。
“以辰,以後你要時時刻刻帶著以安,我會跟你學校的老師打個招呼。”
自那以後,我上學要帶著江以安,放學後除了照顧她,還得準備一家的飯菜,甚至還得負責全家的家務。
時間一長,我心中開始不甘,明明奶奶每天有大把的時間,為什麼這一切都要落在我一人身上?
一個暴雨天,我抱著江以安從學校淋回來,家裏爸媽明天要穿的工作服和晾曬的糧食還沒收,奶奶卻坐在家裏嗑瓜子看電視。
等我手忙腳亂收完東西時,爸媽也回到了家。
他們剛換下濕透的衣物,一道驚雷劈下,江以安哭天喊地的嚎叫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給她換下濕了一點的衣服,爸媽發現後,當場暴怒。
那一天,我被爸爸揮著竹條抽了個半死。
也是那一天,我第一次將心中的委屈怨恨宣之於口。
可最後的結果,是我被丟在門外淋了一整夜的雨。
盡管我叫破了喉嚨,最後暈死在泥土地上,也沒人出來看我一眼。
如果不是早起的王大叔去山上打水,要經過我家,或許我會燒死在那個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