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泛起魚肚白,宋席野才推門而入,臉色一掃之前的陰霾,眉眼間是藏不住的高興。
他攬著我,曖昧地貼在耳邊,細細啄吻我的脖頸,「對不起安安,這幾天沒顧得上來看你。」
「我好想你。」
我漠然地抽出手,卻被他一把握住,貼在胸口,他的心跳的很快,語氣也是忍不住的歡快。
「吃醋了?」
「鐘家出了難事,作為老朋友,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鐘盈她,也需要我......」
宋席野自顧自地說著,捉住我的手,在掌心親了好幾下。
「安安,你那麼懂事肯定能理解的吧?」
他的語氣很是理所應當,擊潰了我心中剛剛建起的高牆。
我忽然想起,剛在一起的時候,無意間窺見宋席野的錢包的內夾層裏,有一張女生的照片,從別人口中,我才得知那是他的青梅竹馬、大學時期的初戀白月光。
宋席野醉酒的時候,抓著我的手,嘴裏卻一聲一聲呢喃著鐘盈的名字。
我也曾發作過,忍無可忍地告訴他,能不能稍微地放下她,看一看身邊的人,我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可那時,他隻是一把甩開我的手,冷漠地警告我,「安雎,別作。」
「你給我安生一點,休想替代她!」
我幡然醒悟,原來「作」是要有底氣的,在宋席野這裏,我永遠沒有「作」的權限,他的心裏隻有鐘盈。
三年以來,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所以聽話、懂事,自然而然成了理所應當。
以至於我逐漸忘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
觸碰到我發燙的額頭,他的目光一滯,這才發現我臉上紅腫的巴掌印還沒有下去。
「......安安,你這是怎麼了?」
我神色淡淡,沒有絲毫動容,眼裏泛起冷光,語調始終平緩。
「宋席野,我認真的。」
「你要是護著她,我們就解除婚約。」
他的動作一頓,臉色僵冷,眸中跳躍著隱隱作怒的火焰,「你說什麼——」
我的眼神裏透露出一股冷漠而淡然的情緒,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我們,解除婚約。」
一開始就不純粹的一段感情,如何能夠圓滿?
我做出這樣的抉擇,算不算做了件好事?
可是,宋席野的神色卻很僵硬,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氣慢慢柔和。
「安安,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受委屈了,等鐘家挨過這一段,等盈盈能夠自立起來,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好不好?」
「兩家的婚約,不是兒戲,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說解除婚約這件事,知道嗎?」
「還是那句話,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你能不能善解人意一點,別作!」
我冷笑著起身,眼裏沒有半點溫度,如餘灰燃盡,「原來我的實話實說在你的眼裏,隻是作?」
「宋大少爺,那就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了,我安雎,不缺人娶。」
宋席野終於忍到了極點,走上前攥住我的肩膀。
「安安,你可真是好樣的。」
「翅膀硬了就想飛出去,對嗎?」
我平靜地甩開他的手,淡然地向後退了一步。
宋席野眼神一痛,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諷,惡狠狠道,「你想清楚了,今天走出這個門,永遠不要後悔。」
我抬腳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身後,門哐當一聲,發出巨響,男人紅著雙眸,將整個臥室砸得稀巴爛。
這場冷戰,持續了將近半個月。
宋席野和鐘盈複合了。
他開始帶著她出席各種聚會,會為她擋酒,會寵溺地給她喂飯,甚至他的狐朋狗友也同樣叫她小嫂子......
鐘盈徹底頂替了我的地位。
圈子裏開始傳言,宋大少爺有了新歡,厭棄了我這個正牌未婚妻。
「小道消息,鐘盈是宋哥在大學時期談的女朋友,聽說還是人姑娘甩了他。」
「嘖嘖,原來安雎才是替身?果然,白月光就是永遠的神!」
「......」
於是接下來的酒桌飯局,宋席野帶著一眾發小朋友,為鐘盈積累人脈。
我坐在角落,努力當一名最合格的聽眾。
可是眾人看熱鬧般的眼神,著實不太友好。
「賭不賭啊,她倆最後誰能上位?」
「要我說,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鐘盈身世是差了點,可耐不住有初戀白月光這層濾鏡啊。」
「破鏡重圓也太好磕了吧,我賭宋少爺和安雎,一個月必分!」
燈光交錯,我安靜起身,聲音在整個包廂裏清晰可聞。
「我賭,一天。」
眾人皆驚,各式各樣的目光齊刷刷地朝我射來,又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可惜的是,宋席野出去接了通電話,人不在這裏。
鐘盈聞言,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彎彎,放下酒杯走了過來。
「安小姐,又見麵了。」
女人今天打扮得漂亮又性感,與之前卑躬屈膝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也知道,自己又重新有了靠山。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鐘盈頓了頓,笑容明媚又張揚,「是阿野照顧了我一宿。」
「不好意思啊,讓安小姐獨守空房了。」
我冷淡點頭,「嗯,我知道。」
女人一噎,狡黠勾唇,一副很懂的模樣,「豪門聯姻,左右不過是權益糾紛,哪裏會有真感情。」
「安小姐,你覺得呢?」
言外之意即是,她和宋席野是真感情,而我這個正牌未婚妻卻是插足其中的第三者。
我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她那一身牌子衣服上,莞爾道,「你說得對。」
鐘盈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掛不住了。
複而,她又看到掛完電話,朝這邊走來的宋席野,眼神閃了閃,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安雎,你沒聽過這句話嗎?在愛情裏,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那我們就看看,在阿野的心裏,究竟是誰更重要些......」
聞言,我心裏忍不住冷笑,挺直脊背,臉上的表情寡淡,打算轉身就走,「這麼沒興趣的事情,我就不陪你做了。」
抬腳的瞬間,鐘盈突然衝上來扯住了我的胳膊,拉扯間,撞擊到了一旁的小推車。
我心中一驚,就要甩開鐘盈,卻被她的手狠狠地鉗製住,不得動彈。
小推車上麵的紅酒杯堆積成山,幾乎是一下子全部傾倒,室內驚呼聲一片。
餘光裏,我看見宋席野一臉慌亂,急忙朝這邊跑來,三步並作兩步,迅速將鐘盈拉進了自己的懷裏,護她安然無恙。
而我,腳步沉重再也動彈不了,安靜地閉上了眼睛,認命似的。
大庭廣眾之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看熱鬧的,嘲諷的,唏噓的。
刹那,杯身猛然傾倒,砸在我的脊背上,紅酒液體灑落,洇濕了我的臉頰、頭發和衣服。
後背傳來一陣刺痛,精致的妝容也花了,我頂著落湯雞一樣的打扮,看向宋席野。
他攙扶著宋晚禾的手,鬆了鬆,眼神裏閃過痛苦的掙紮,下意識地想要朝我走來,眼角的那顆淺色小痣刺痛了我。
我後退一步,扯著嘴角大笑,笑得悲涼。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
他隻是宋席野,不是我的林清槐。
即使再像,替身也永遠不是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