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來啦。」
我收起雨傘放置在店門外,抬頭微微一笑:「嗯。」
老板娘露出熟稔的笑容,快步向我走來,輕聲細語。
「今日下午聽到窗外下著小雨,我就精心挑選,為姑娘留了一束最新鮮的洋桔梗。」
我愣了一下:「您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
老板娘卻隻是笑笑,「姑娘是下雨天的常客,有思念的人,怎會不來。」
是啊,下雨天最適合思念,怎會不來。
我苦澀一笑,捧著洋桔梗,不再多留。
雨天的墓園靜的出奇,墓碑上照片中的少年驚才絕豔,眉目如畫,眼角的一顆小痣增添了幾分柔情。
他死在了風華正茂的十八歲。
我伸手輕輕撫去墓碑塵埃,眼裏起了氤氳,「阿槐哥哥,下雨了,我來陪陪你。」
我說了很多,從藤縣正在修葺的老房子到長白山的野核桃散落了滿地。
少年隻是安靜地聽我絮絮叨叨,像以前一樣。
半響,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喉間酸澀得厲害,疼痛感蔓延至整個心臟。
直到傍晚,我才離開墓園,那朵洋桔梗逐漸枯萎。
天氣轉涼,昨天的那場雨,讓我感冒了起來,一整天頭暈目眩。
工作室這幾天接了一筆大單子,大明星沈伶的晚宴禮服,將由我親自設計完成。
實在頭痛難忍,我把去布行取布料的任務交代給了小助理,準備喝藥休息一會。
眉心蹙了蹙,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剛拿起手機,一則娛樂頭條映入眼簾。
「#宋席野,初戀白月光。」
我下意識地點了進去,幾張模糊的照片裏,宋席野和鐘盈的身影卻格外清晰。
夜店門口,女人一臉倔強,淚珠蓄滿了眼眶,在宋席野的臂彎下假意掙紮,卻被他一把抱起,扛在肩頭。
越野車上,宋席野彎腰壓著鐘盈,野性十足,女人鮮紅的指甲勾上他的脖頸,兩人身軀緊貼,激情接吻。
公寓樓下,宋席野一身黑色賽車服,眉眼不羈,摸了一把鐘盈的頭發,將白色頭盔戴在女人的頭頂。
這條報道底下的評論幾乎要炸了天。
「我沒看錯吧?這不是前幾天剛訂婚的宋家大少爺嗎,這麼快就又有了新歡?」
「嘖嘖,這女的看著好眼熟啊,好像是鐘家的大女兒,就是三年前投資破產的那個鐘家。」
「果然浪子回頭都是騙人的,有錢的人世界真是搞不懂,宋席野未婚妻簡直是實慘啊,碰上這麼個愛玩的花心大少爺......」
我呼吸一滯,手指微微顫抖,逃避似地摁滅了手機屏幕。
下一秒,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宋家老管家的聲線冰冷,「安小姐,夫人要見您。」
車子駛進宋家老宅,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宋母那副趾高氣揚的貴婦人模樣。
我深吸一口氣,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前腳剛邁進屋子,房門一關,宋母抬手甩了一巴掌,一丁點力道沒收。
「沒用的東西,連個男人也看不住!」
一巴掌下來,我的右側臉頰立刻紅腫了起來,脹得老高,眼裏浮現出生理性的淚光。
宋母收了手,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眉眼輕佻地看著我。
「跟了我兒子三年,本以為你是個極有手段的,沒想到竟然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既然已經成了我宋家的準兒媳,就不能讓我兒子有汙點,更不能讓宋家被人抓住把柄。」
「安雎,你聽明白了嗎?」
我偏過頭,發絲堪堪遮住臉頰一側的巴掌印,指甲狠狠地掐進掌心,直直看向麵前的女人,語氣平和。
「宋夫人,既然是兩家聯姻,那就沒有高低尊卑這一說,您看不上我,我不強求。」
「但,這一巴掌,我記下了。」
「要是攪黃了這樁婚約,想必宋老爺子和宋叔叔會親自找您算賬呢。」
宋母被我堅定的態度給噎了一下,眼神飄忽不定,「你,你可別嚇唬我!」
「我告訴你,盈盈才是我心裏認定的兒媳婦,要是沒有鐘家的倒台,她早就嫁給了小野,哪裏還會有你什麼事兒。」
「嗬,不被未婚夫喜歡的可憐貨......」
我到底是記不清宋母說了多少諷刺的話,生病導致頭腦昏昏沉沉的,回到公寓裏才緩過來一些。
量了量體溫,已經燒到了接近三十九度,我無力地垂下手臂,下意識地撥了宋席野的電話。
「嘟嘟——」
那邊好久才有人接起,卻是鐘盈甜膩膩的聲音,「喂,安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阿野去給我煮醒酒湯去了。」
我強忍頭腦的眩暈和臉上的滾燙感,語氣卻堅定、不容置喙。
「咳咳......你讓宋席野接電話。」
話音剛落,我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宋席野的聲音。
「盈盈,吃完過敏藥,過來喝醒酒湯了。」
「知道自己酒精過敏,以後不許再喝一滴酒了,聽話點好不好。」
「…對了,這個時間點,誰的電話?」
鐘盈嘟嘴笑著,撒著嬌,「沒什麼,是騷擾電話嘍。」
「好啦好啦,知道阿野心疼,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電話被掛斷,傳來忙線的聲響。
我的心忽然空了一瞬,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大滴大滴的,又熱又燙。
或許生病的時候,人格外脆弱,我的腦海裏閃過很多畫麵,宋席野和鐘盈的親密照,網友們幸災樂禍的嘲笑,宋母不由分說的甩巴掌......
可看著宋席野頂著那樣的一張臉,溫柔地對待另一個人,我會感覺很是難過。
明明知道的,宋席野不是他。
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要是他在,會怎麼對我?
他肯定舍不得我受一丁點委屈。
片刻,我抹了把眼淚,摸了摸滾燙的額頭,起身翻找藥箱,摸索著吃了幾粒藥。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