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吃了晚飯,洗完澡,我坐在書房繼續碼字到12點。
直到後半夜霍明哲才歸來。
他側躺下來,一身酒氣,撫著我紅腫的眼眶看了許久:“疼嗎?”
我沒回應。
眼睛其實不那麼疼了,但是心揪著疼。
“沈輕雨!擺正你的位置和態度!”
他臉色暗了下來,拎起我的手腕,抵在枕頭上。
我使勁掙紮,想推開他,可力量的懸殊,根本使不上勁。
霸道的吻,落在肌膚上,炸開朵朵紅櫻......
我蹙著眉頭,睫毛微微顫抖,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很久沒有這麼疼過了。
恍恍惚惚,仿佛回到兩年前的那一夜。
我在醫院門口,磅礴的夜雨嘩啦啦下個不停。
我揪著他的褲腳,像抓住救命稻草:“求你,我姥姥要死了,能不能借我20萬......”
他捏起我的下頜,一眼望進眸底。
那一夜,我用初夜換回20萬救命錢。
那一夜,我疼得咬破他的手指。
天亮了,他望著白色床單上的一灘血跡,冰冷的眼神漸漸有了溫度。
此後的每一次,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嘶——”
落在我唇上的吻,帶著狠厲,甜腥味拉回記憶。
我疼得弓起背脊,臉上一片溫熱。
“我說過,不要在我麵前掉眼淚!”
是了!因為我哭起來的時候,最不像她。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真相。
完事後,我縮在被子裏。
霍明哲丟來一遝錢,轉身回主臥了。
他從來不在我房裏過夜的事實,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著我。
我們不過是包養關係。
我仔細收好錢,日子過得真快,又到了該繳費的月末。
霍明哲不愧是精明的京圈富商,每個月的施舍,堪堪隻夠醫藥費。
多一分都沒有,這樣,我就能像寄生蟲一樣,離不開他。
第二天一早,他飯都沒吃就出門了。
我收拾好,前往醫院,剛走到門診大廳,就聽到身後一陣急迫的狂喊:
“醫生在哪裏!動作要快!如有延誤,我拆了你們這破地兒!”
好大的口氣。
轉頭一看,一身黑衣的霍明哲,正抱著薑語笑往急診室衝。
與我擦肩而過時,他根本毫無察覺。
“不就打網球崴個腳嗎?至於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癌症晚期了......”
身後一陣議論。
他們不知啊,那可是薑語笑,他愛了18年的女人。
嬌柔的人兒躺在病床上,白 皙的臉上梨花帶雨。
“腳踝隻是輕微扭傷,韌帶、關節都是好的,塗塗藥就行了。”
醫生上完藥後,扶著額頭,翻著白眼出來了。
隔著玻璃門,薑語笑分明是看到我了。
她嘴唇勾了勾,而後垂著淚,埋進霍明哲的胸襟,柔柔弱弱地說:
“阿哲,對不起......之前是我太任性,好勝心太強,我不是有意不告而別......”
“我現在每一天都在後悔,在你媽媽去世,最難的那兩年,沒有陪在你身邊......”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霍明哲沒有任何回應。
可我分明看到他背在身後顫抖的手。
我麻木地走出醫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家的。
連著幾日,霍明哲都回來的很晚,也沒再進我的臥室。
雖然很難過,但底層人是沒有時間去傷春悲秋的。
我把悲痛都化作文字,融進每一個章節......
周末午後,我正敲完最後一行字,有人用霍明哲手機打來電話,說他喝多了,讓我去接。
上次接他還是一個月前的KTV。
一群富家子弟圍著我,讓我唱山歌。
足足唱了兩個小時,嗓子啞得說不出話,才放過我。
臨走時,又遞來一瓶威士忌。
“快喝,賣身女不能隻陪睡啊,陪陪酒也是分內事!”
他當時癱在沙發上,眯著眸子,吐著煙圈,任由一群狐朋狗友嬉鬧。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貴公子們play的一環。
今天這通電話,是他們想找樂子了。
外麵極冷,走進四合院的雅致包間,暖氣撲麵而來。
餐桌一片狼藉,霍明哲兩頰酡紅地靠著椅背。
打電話的人見我來了,把各種顏色的酒,混在大杯子裏,嬉笑著遞給我:
“來吧,喝了這杯,就放他走。”
四周的男男女女開始起哄。
上次那瓶威士忌下肚後,我才知道我是酒精過敏體質。
難受好幾天才調理過來,霍明哲也是知道的。
我投去求救的目光,而他好像沒看見,眼睛直直望著另一處。
我一轉頭,就瞟見角落裏,正在勾勒窗外冬景的倩影。
“好了啦,你們別鬧了,欺負小姑娘有什麼勁。”
薑語笑站起身,打量著我,忽地眼眸一亮:
“你氣質這麼好,要不做我的模特吧!”
就是這麼一句表麵誇讚,我換上她指定的旗袍,在零下10度的院子裏,足足站了三個小時。
每一個毛孔仿佛都透著寒氣,我渾身已經僵直了。
一抬眼,睫毛上的亮晶晶,撲簌簌地落下。
透過眸子裏的霧氣,我看見溫暖的室內,薑語笑有一搭沒一搭地畫著,時不時回頭去逗 弄身後的男人。
霍明哲不時地和她對視而笑,卻從不肯把目光分我半點。
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雪花紛紛揚揚傾覆下來。
我聽見心底的最後一片溫柔地,融化的聲音。
“呀,下雪了......”
暖室裏的人,開始起身穿衣。
我隱約聽到有人提議,要轉場去吃小火鍋,順帶打幾局台球......
直到服務員把大衣蓋在我肩上,我才察覺,天色已經暗了,屋子裏的人已經散了。
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到家時,預定的小蛋糕已經送到。
我呆呆地坐在餐桌上,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隻剩秒針滴答滴答作響。
指針很快指到12點,我知道他趕不回來了。
吹滅蠟燭,蛋糕嘗到第三口,眼淚就撲撲往下掉。
心好痛,就像被人踩在地上使勁摩擦。
突然又想到他說過的,我是什麼身份,沒有資格去要求什麼。
所以,沈輕雨,你在矯情什麼!
你不過是別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金絲雀,不要再妄想了!
忍住眼淚,我吃完最後一口蛋糕,姥姥說過,不能浪費糧食。
明明是甜膩的,可化在舌尖卻無比的苦澀。
我蜷縮在床畔,月光下,床頭的芍藥越發嬌媚。
芍藥,又名將離。
我是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