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恰好宴會人還沒到齊,蘇應枕便沒拒絕。
一路走到後院沒人處停下。
反複掃視過四周後,我回頭望向他,開口:「若是這個消息,並不是你想知曉的,你還想聽麼?」
他毫不猶豫點頭。
我猶豫了會,狠下心,道:「其實,你並不是皇上親生的。」
本以為這話說完,他要麼震驚不解,要麼不信反駁。
卻不料他說:「我知道。」
我聽得瞪大眼睛,半天沒反應,喉嚨裏原本想說的話又咽回去。
蘇應枕聳聳肩,有些無奈道:「難道你一直都不好奇,我為何讓你私下喚蘇應枕,而不是......裴應枕嗎?」
我愣愣地回:「不是因為你娘、不,因為貴妃娘娘姓蘇嗎?」
蘇應枕搖頭,之後,與我講起他的身世。
他娘不是貴妃,而是新婚不久、就被皇帝強搶進宮的商戶之女。
他娘在宮中幾度尋死,後麵發現懷孕一月有餘,隻好忍辱負重,拖延數月生下他。
然後利用救下的婢女,把他與貴妃剛生的孩子調換,才得以解脫自盡。
蘇是他爹的姓。
一個因為保護妻子,被官兵亂刀砍死的老實商販。
我聽完後,久久不能言語。
那前世他為何會放棄爭權離京......後來我死後,又發生了什麼?
額頭被輕敲一下,蘇應枕挑眉:「歸荑,你神情這般難過,是在心疼本殿嗎?」
我呐呐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行了。大小姐,別苦著臉了,我可不想又反過來安慰你......」他無奈歎了口氣。
情緒被打斷,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他見狀笑了笑,開口:「你方才的話還沒完吧?繼續說。」
我猶豫了下,還是決定繼續說:「其實,我今日是來找你合作的。」
隨後,我與他提起外邦貿易之事,和依照前世記憶,所決定的截胡時間。
他聽完思索一陣,道:「所以,你這是想扯著皇室的大旗謀利,同時坑我入夥頂罪?」
這麼明顯麼......
我撇開臉,尷尬咳了聲,繼續說:「能者多勞,我隻是把最重要的事交給你而已。」
說完,覺得理由有點勉強,又準備解釋。
結果蘇應枕湊過來,直接開口答應。
「什麼?」
「沒聽見嗎?那我再說一遍,好。」
「真的?可你明知——」
「不重要,我就樂意幫著你。」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抬頭。
對上他色沉如墨的雙眸,有些懵圈,臉上不由自主湧起股熱意。
「咦?歸荑你怎麼......」
「閉嘴!」
我猛地側過身,有些站立難安。
正糾結怎麼回答,就瞧見個小廝火急火燎跑過來,叫喊聲由遠及近。
再一看,發現春花也跟在後麵,神色複雜。
等人走近,我才算把話給聽完整。
說是貴妃娘娘意外落水,結果被外男救起。
後麵不知怎的,事情傳得眾人皆知,皇帝到後大怒,貴妃醒來後更是哭喊著要自盡。
我這才和腦中記憶對上。
是了,前世我沒來的這場生辰宴,貴妃不知是意外還是遭人陷害落水,傳得人盡皆知。
清譽被毀,她後來才逐漸被皇帝冷落。
也正是因此,裴無畏被認回後無人倚仗,隻能轉而騙取爹爹的兵權。
想著,我不自覺朝蘇應枕看去。
他聽完便一臉焦急,隻猶豫片刻,就出聲叫上小廝離開。
正不解時,瞧見他回頭衝我笑了下。
我剛想跟上的腳步頓住,瞬間心領神會,抬手攔住春花。
「回府吧,宴席......估計是吃不上了。」
6
剛下馬車,秋月就神色焦急湊上來。
說裴無畏人不見了。
我腳步沒停,直接吩咐道:「秋月,你去叫管家派人到處找找,春花,你跟我再去一趟柴房。」
將軍府不說戒備森嚴,至少也有下人巡視。
故而我並沒太驚慌,隻不急不緩趕到柴房,推門而入。
窗戶虛掩著,微弱的光照進來,房內隻有幾摞幹柴堆在角落。
地上沒有掙紮的痕跡,也沒留下繩索。
今早出門時,我還來過這,當時裴無畏還是昏睡著的。
「小姐,怎麼辦......那個馬奴是不是很重要啊?」
春花站在原地打轉,急紅了眼。
我沉吟一陣,道:「沒事,先讓人這麼找著吧。」
不過我有預感,裴無畏就算失蹤,遲早也會回來。
糾結無用,我轉頭看向春花:「剛才在應王府也沒趕上宴席,回去先用午膳吧。」
之後整個下午,我都待在書房,強迫自己看經商典籍。
直到夜幕降臨,才頭昏腦漲作罷。
而後照常陪爹爹用完晚膳,我便洗漱回房。
一夜無夢。
次日,腦子還沒徹底清醒,就感到胸口有些悶,像被石頭壓著。
我下意識喚了聲秋月,發現聲音啞了,隻好不太情願地睜眼。
結果居然瞧見了裴無畏的臉。
腿比腦子快一步。
我瞬間清醒,猛地揣開人坐起來。
裴無畏弓著身子,痛哼一聲,含淚望過來。
「主人,奴好疼啊......」
「你沒逃走?」
他聽後搖搖頭,麵露委屈:「雖不知哪裏惹怒了您......但奴已經知錯了,求小姐、不!主人,您再給奴個機會!」
我眯起眼,仔細打量。
繩索沒解開,卻能順利逃到這,還一反常態對我這個害他的人卑躬屈膝。
委實令人琢磨不透。
不過,會咬人的狗不叫,說不定是有更大圖謀,我暗自提起警惕。
開口:「你不怪我?」
他立馬道:「奴是屬於主人的東西,您想如何處置,奴都不會有怨言。」
這話說得誠懇,如果不是我一直死死盯著,根本發現不了他麵上轉瞬即逝的陰翳。
我掀開被子,赤足走近他,笑著半彎下腰。
「狗蛋,演得不錯。」
他聞言抬頭,作無辜狀抿唇。
我垂眸,指尖在他胸口繞幾圈,重重一點。
冷聲開口:「你若是昨夜趁我睡時動手,說不定還能刺上兩刀,可攻心,嗬......必定希望渺茫。」
同樣的錯,我絕不會再犯。
裴無畏愣了下,隨即歪頭,想蹭我的手。
心頭湧起陣惡寒,我一把推開人。
隨後一聲悶響,他蜷縮著四肢,不動了。
我走過去,試探性抬腳踢了兩下。
沒反應。
怕人就這樣草率地死了,我忙蹲過去,把人翻過來扶起。
裴無畏半睜著眼,目光有些遊離,在發呆。
人沒事,我鬆了口氣。
收回手想起身,結果眼前場景翻轉,瞬間被壓倒在地。
裴無畏低頭,輕柔地撫過我頭發,溫和道:「沈歸荑,你、好、樣、的。」
對上那雙瞬間銳利的眼眸,我一僵,不寒而栗。
裴無畏,似乎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