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緩緩舉起了菜刀,準備趁母親不注意下手,卻被父親打斷了。
在一旁敲煙鬥的父親,也停下來手皺著一張老臉對弟弟說道:
「我不僅是你的父親,更是老林家的頂梁柱,要我失去手指頭,那就是在拿刀砍老林家的柱子。」
母親也趕緊附和著:「對啊,我和你爸這麼大歲數了,要是被砍了手指頭,那是要遭人家笑話的,到那時家家戶戶肯定露著大牙笑話咱家呢,何況你也要被別人指指點點的。」
她本以為說著這些話,就能將自己挽救回來,不曾想一旁的父親更加心狠。
「所以就砍你媽一個人的手指頭吧,正好十根手指頭,換十萬你也沒損失,我作為林家的頂梁柱也不會丟臉,她一個婦道人家沒事也不用出門。」
此話一出,母親朝父親投去驚訝的目光,臉上帶著震驚的表情。
「老伴,你......」
多年的夫妻感情,到了緊要關頭就是互相推脫。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這句話我算是在他們身上體會到了。
父親本以為這個主意算計得天衣無縫,既能留下自己的手指,還能白白得到十萬塊錢,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弟弟的無恥程度。
「不行。」
弟弟語氣堅定始終不願答應父親的提議。
否定的話一出母親抱著自己的好大兒嘩嘩的流淚,心裏十分欣慰果然隻有兒子才心疼母親,隻有兒子才是她的依靠。
她張大嘴哇哇的哭泣,聲音大到外麵的人都以為哭喪呢。
下一秒,弟弟的話讓她張著的大嘴僵住了。
「你和我媽每人隻能失去一隻手,否則我的衣服誰來洗?活誰來幹?總不能娶了媳婦後我還得自己洗衣做飯、挑水砍柴吧!」
我忍不住發出了嘲笑聲。
一直都知曉弟弟無恥,但沒想到他無恥到這種程度。
可換個思維想,他居然不準備讓媳婦幫他幹這些事,隻是將活留給父母幹。
但我不知道的是他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偏偏要娶的媳婦娟子比他還懶。所以隻能靠父母了。
這些年我離家在外,與他們斷了關係。
本以為他們讓弟弟上了學,好好培養也不至於這樣。
現在看來,才懂得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是多麼形象。
從小在家,吃飯都是母親拿著筷子哄著他吃的,衣服從來不洗,一天換一套。
家務活被父親灌輸思想,這些都是女人該幹的。
大老爺們做家務,進廚房像什麼話?
他們可是承擔著傳宗接代的責任。
是家裏的老爺。
被嬌養著長大的弟弟完全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成功變成了一個無情的啃老機器。
我現在可以肯定,就算父親母親此時此刻死在他眼前。
他也可以麵不改色。
或者說,隻是難受自己失去了兩個為他效勞的【工具】。
父親母親這樣,就更別提我和姐姐了。
第一胎生了個女兒,母親還算心態良好。
第二胎又生了我,母親算是坐不住了。
給我娶名若男......
直到弟弟出生,她才總算吐出一口氣,耀武揚威了起來。
仿佛不生個男娃,她就在村裏無地自容。
所以後來,我和姐姐就成了家裏的【賠錢貨】。
我們沒有自己的名字,統一被稱為小賤人。
小時候的弟弟有樣學樣,他從不開口喊姐。
不到五歲,弟弟就比我和姐姐加一起還要胖。
但父親和母親覺得這是福氣的象征。
讓他們更加自信的是,弟弟是龍年出生的。
母親就理所應當地把弟弟當龍種培養。
而現在,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龍種卻想要她的手指頭。
8.
看到這兒我隻想說:自作孽不可活。
見他們僵持不下,我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
「三天後,你們能拿多少手指來,我就給多少萬。」
我近乎是無情地說出這句話,不帶一絲溫度。
我慢慢瞥過他們的麵龐。
錯愕,震驚,憤怒,沉默......
真是有意思。
弟弟拿著菜刀的手微微顫抖,父親和母親連忙對視一眼,緊接著搶先開口了。
「咳咳,那個若男啊,咱們再好好商量商量不是?」
「我和你媽知道,你因為那個指頭的事情一直記恨我們,但當時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爸歎了口氣,媽緊接著開始抹眼淚。
「是啊,若男,咱家窮。」
「我和你爸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幾個錢,所以當時才不得不讓你從高中退學,這不是萬不得已嗎?」
「而且你後來不也考上大學了嘛。」
這是,來打感情牌了?
我看著麵前的兩人,熟悉的麵龐,明明是跟我血脈相連的至親,卻也是傷得我最重的人。
一個健康的人,卻硬生生被他們整成了殘疾。
這斷掉的小指,是我一生的痛,也是這輩子都抹不去的傷害。
他們竟妄想用幾句話就輕描淡寫地掠過去?
我嗬嗬笑著,將纏在手上為了遮掩我小指殘疾的布給拿開,就這麼亮了出來。
「萬不得已?」
「那砍掉我的手,也是萬不得已了?」
父親沉默,母親有些尷尬地撇過頭去。
「若男,話不是這麼說,當時我們是氣在上頭,我和你爸也不是故意的。」
「其實當時隻要你嫁給王家那小子,這事不就這麼過去了嗎?」
我嘴角還是照舊勾起,漫不經心打量了母親一眼。
這些年的操勞讓她顯得異常的老態龍鐘。
「簡單啊,王家小子是個傻的,媽你嫁過去不就行了?」
「我想爸也是不會在意的吧,畢竟當年王家給的彩禮可不少啊~」
父親和母親都噎住了。
真的不用演了,這幅樣子令人做嘔。
原來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是沒變。
我翹起二郎腿。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三天後給我多少根手指,我就給多少萬。」
「你們砍得起,我也給得起。」
父親和母親低垂下了腦袋,不知在想什麼。
弟弟倒是直勾勾地看向我,一字一頓,話說的明白。
「不用三天後,娟子等不了那麼久!」
沒等父母反應過來,弟弟就已經舉著刀往兩人走去。
母親嚇了一跳,身子連忙往後退。
「兒子,你要幹什麼?!」
父親也在一旁攔著,但沒有用。
他現在老了,根本攔不住胖得跟頭豬一樣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