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那日,我一襲雲錦五彩祥紋嫁衣,火如赤霞,頭戴鳳冠,婀娜多姿,坐於床榻 —— 獨守空房。
側院的鶯歌燕舞,不絕於耳。
陪嫁丫鬟翠月為我打抱不平:「哪有大婚當日放著正妻不顧,獨寵小妾的道理。」
「罷了。」我隻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抬指取下掩麵的蓋頭。
他本無意娶我,此番情景也是早有預料。
翠月微微歎了口氣,隨我到銅鏡前取了頭冠準備歇下,誰讓她跟了個戀愛腦的主子呢。
屈辱至此竟也能忍。
我還未來的及褪去霞衣,隻聽「嗙!」的一聲巨響,門被人一腳踹開。
許承胤攬著妾室桑柔搖搖晃晃的闖入,他們二人隻剩褻 衣,渾身酒氣,好一副花前月下之景。
我愣怔在原地,說話都顯得有些磕絆:
「太......太子殿下,這是......」
他把桑柔輕手扶於我的榻上,那喜榻是母親提早了數十年尋能工巧匠,精心而做,就連外罩的羅賬都是千金難尋的雲綃錦。
「做什麼?太子妃隻能是柔兒,而你卑鄙齷齪、滿懷算計,哪怕是提鞋都臟了她的腳。」
許承胤滿目鄙夷,靠近我時陰涼的氣息慎的我發抖。
他掐住我的兩腮,步步逼近,直到我倚在牆上再無退路,猛然鬆手,湊到我耳邊:
「不如,你就把正殿讓給她如何?」
他第一次靠我如此近,酒氣撲麵而來,心臟處傳來的怦跳感,升至顱頂,脖子連著耳朵都的紅了一片。
我與他自幼相識,父親是當朝太傅亦是他的恩師,也算得上半個青梅竹馬,皇帝賜婚與我們二人我本是高興的,
即便知曉他心中無我,但篤信與他多年同塾之情,與父親對他的教導之恩,也總不會待我太差,哪怕相敬如賓也是好的。
不曾想他竟在大婚當夜如此欺辱我,命我給小妾讓房,我自是不願的,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我不!」
「薑翎!你別忘了是誰低三下四求著我娶她的,如今怎麼委屈上了?」
他眉宇間勾起一抹戲謔的神態,在我心中肆意散開,眼中浮出水霧,遮擋了視線。
我不想被他看出,別過腦袋,又被他一把鉗住,強迫我正視他。
「別做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生厭惡!」
自出生起,我也是嬌生慣養的,何時受過這樣的折辱,淚水劃過臉頰,滾燙的跌落到塵土中。
「一個住所而已,殿下若是想歇在此處,臣妾另尋良地便是了,不必如此!」
他瞳孔莫名的一顫,一股怒火肆意妄為,抬手扯去了我的霞帔,轉而覆在桑柔身上。
桑柔很是受寵若驚,眨巴著一對純淨可人的大眼,嗓音嬌弱:
「這是姐姐的殊榮,妾身怕是......」
許承胤輕輕撫摸她的秀絲,眼神中盡是寵溺:
「無妨,這本該就是你的。」
他們琴瑟和鳴、夫妻繾綣,而我在此活像一個跳梁小醜,但還是譏笑道:
「這嫁衣是為我量身而製,她穿?未免不太不合適罷!」
此話一出,桑柔臉上的笑意瞬間僵持,許承胤怒目圓睜,三兩步跨入我身前,抬手卻久未落下。
我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反而昂首,坦然自若的盯著他們二人:
「殿下若打了我,不待明日一早,朝野便知您大婚當日寵妾滅妻,置恩師之女於死地而不顧!」
其實是拿出來嚇他的,我雖愛慕他已久,但也不至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如今這架勢,我不為自己爭口氣,也要為整個太師府立足。
「你在威脅我?」他的話中帶刺,滿是敵對之意。
「是!殿下大可以試試,您猜我敢不敢!」
這句話成功堵住了他二人的嘴,我轉身瀟灑離去,手腕卻被身後之人一把扯住。
「聽聞京城裏的薑姑娘舞姿甚妙、驚為天人,今日花好月圓,不如獻上一曲,以祝我與柔兒琴瑟之好。」
我呆愣了,手指驟然緊縮在寂靜的夜裏,似乎要攥出響來,他這是要拿我當技子供他們玩樂取笑。
「許承胤!你無恥......」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連目光中都帶著些許恨意。
「我無恥?」他一把捏過我的臉,眼神中閃過一絲嗜血之色:
「到底比不過你卑鄙下流,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怕是覬覦皇後的位子也許久了吧。」
我從未想過做太子妃也從未想過當皇後,可他卻這麼以為,以為是我去求了皇帝,才有的這段姻緣,可我從未做過。
抬指間狠狠的咬住了許承胤虎口處,他吃痛終於鬆了手,我衣衫不整的跑出正殿。
秋日的風吹的我發顫,可到底沒有心底冷。
我挑了府內最破落偏遠的一個院子住下,隻為不見他們平日裏卿卿我我的模樣。
翠月心疼我,屋裏屋外的遣人打掃了許多遍,要不是我攔著就連燈台也要擦的照出影來:
「娘娘好歹也是太傅的掌上明珠,在太師府是何等的錦衣玉食,怎的如今做了太子妃竟被如此對待,就該讓老爺秉明了聖上,好好說說太子才是。」
屋外的月光寒涼,我微微歎了口氣:
「父親年事已高,母親如今也是病重不斷,還是莫要跟他們說了。」
作為女兒不能時刻在他們跟前盡孝,已然無用,又怎能去說這些惹的他們二老煩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