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喝不完的紅酒

紅酒的存在於空蕩的桌麵上顯得尤為的突兀。

「那是我帶回來的紅酒，除了我以外，誰都不許喝！」

父親的話語低沉有力，在靜寂的夜裏回蕩。

慘淡的燈光下，紅酒在瓶中泛出深邃的猩紅。

我悄然吞咽一口唾沫，強行壓抑住內心的好奇，應聲道：「好的，爸爸。」

父親滿意的頷首，從皮質沙發上起身，拿起餐桌上的紅酒走到酒櫃前，將其妥善放好。

從他放置紅酒的動作中，就能夠看得出他對於這瓶紅酒的珍惜程度。

然而，誰都沒有察覺到的是，一旁年幼的弟弟眼底深處潛藏著躍躍欲試。

數日後，悲劇如晴天霹靂般降臨。

噩耗傳入了我的耳中，弟弟竟然意外身亡。

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的征兆，聽說上一秒還是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心臟驟停了。

戛然而止的生命令人難以接受。

當我穿過客廳時，視線定格在了父親身上，隻見他正凝視著手中的酒瓶——那正是前幾天他帶回的佳釀。

在我的記憶裏，那瓶紅酒應該已經被喝掉了不少。

而今，瓶中紅酒卻是依然滿盈的狀態，仿佛未曾被飲用過一般。

就在我疑惑其中的緣由時，父親粗魯地拔出了瓶塞，將瓶口對準自己，隨後仰頭猛灌一大口。

這與他過去滴酒不沾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令我的心中升騰起了濃濃的不安。

自從父親染上了酒癮，家中原本每況愈下的生意奇跡般地好轉了起來。

坊間傳聞，這是他否極泰來，說不定未來有朝一日都能榮登全國富豪榜。

每當聽到類似的溢美之詞，父親的臉上總會洋溢出無比燦爛的笑容，那滿心歡喜之情任誰都能輕易察覺。

隨著時間的流逝，家中的生意進賬越發可觀。

父親的投資決策仿佛被幸運女神眷顧，再未出現過任何失誤，宛如能夠預見未來，未卜先知似的，總能避開那些注定失敗的項目，徑直投入成功的懷抱。

然而，通往成功的道路上，不可能總是坦途一片。

父親的情緒開始變得越發不穩定，數次出現了激烈的情緒爆發。

那時的他，猶如一頭無法駕馭的猛獸，無論旁人如何勸解，都無法平息他的怒火。

他會口不擇言地咒罵，會失去理智地摔砸物品，甚至有時會訴諸暴力，拳腳相向，讓人惶恐不安。

每當這個時候，隻有喝上一大口的「紅酒」，才能夠安撫住父親那失控的情緒，暫時的平複住他心底的暴戾。

也正因如此頻繁的飲用，父親帶回的那一瓶特別的「紅酒」，飛快的減少著，很快就到了見底的程度。

我手中緊握著僅餘幾口酒液的空蕩瓶身，步步謹慎地接近父親身邊，心中難免泛起一陣緊張，生怕他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暴起傷人。

「爸，這瓶紅酒快喝完了，你要再買一瓶回來嗎？」我輕聲詢問。

父親接過我手中的酒瓶，冷然地搖晃瓶身，目光凝視著瓶中蕩漾的深紅液體，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順著父親的目光方向，我也將視線投向了瓶中的「紅酒」。

很早的時候，我就留意到了一個細節，相較於市麵上的大多數紅酒，父親帶回的這一瓶，其中的「紅酒」似乎粘稠的有些過分。

我被腦中突然冒出的大膽想法，給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父親的視線從酒瓶流轉而開，猶如灼熱的烙鐵般鎖定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心中似有重物沉落，身體不自覺地緊繃起來，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簾，不敢正麵迎上那股熾 熱的窺伺。

因為我與父親彼此間的距離很近，所以我能夠清晰的察覺到，他的目光在我的頸項間持久駐留，直至最後才緩慢移開。

「我要出差幾天，你和你媽就在家裏老實待著，別做多餘的事。」

父親說話的語調雖然平靜冷淡，但我還是聽出了其中蘊含的深意，威脅的含義不言而喻。

麵對這番警告似的話語，我不敢提出任何異議，隻能滿口答應。

盡管父親並未明確透露此行目的，但我的心中依舊有了猜測，他此行多半是去取新的「紅酒」了。

不出所料，當他再度歸來時，原本已經見底了的「紅酒」瓶身，又一次重新盈滿了深紅色的液體。

同時，他還帶回了隔壁區大哥意外身亡的消息。

死因同樣是心臟驟停，與弟弟的死亡狀態如出一轍。

我站在父親的對麵，注視著他急不可耐地拔開瓶塞，仰首暢飲那所謂的「紅酒」，一股寒意在我內心深處悄然升騰。

轉瞬之間，父親便將那瓶珍貴的「紅酒」小心翼翼地重新封存起來。

這並非源於他對酒興的戛然而止，實則是由於這份醇厚佳釀的稀缺，使他不得不精打細算，慢慢品嘗。

父親口中溢出一聲滿足而又深沉的歎息，他在感慨中小聲的低語了一句。

「幸好，幸好他就在隔壁。」

這句悄然的話語如同一顆沉重的隕石，徑直墜入我內心深處的湖麵，掀起了陣陣無法平息的波瀾。

頃刻間，我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內心的恐懼猶如狂 風暴雨中的扁舟，劇烈顛簸卻隻能獨自承受那份衝擊。

我竭力按捺住那股幾乎要失控的情緒激流，不讓內心的驚駭在臉上泄露分毫。

否則的話，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

融資上市的過程很是艱難，其坎坷程度遠超過預期。

隻因父親突然暴富的經曆，讓外界許多人臆測他隻是僥幸撞上了好運，故而對他的公司能否實現可持續發展，持保留甚至悲觀態度。

但即便如此，父親的公司依舊還是上市了。

如同，生意奇跡般的好轉一樣，莫名其妙的就上市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成功融資上市的那一天，父親滿心歡喜地向公司全體員工發放了豐厚的紅包，以此來表達慶祝。

所有員工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紛紛對父親出言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