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火的上市公司

成功融資上市的那一天，父親像對待珍寶一樣緊緊擁抱著他的那瓶「紅酒」，走到哪都與它形影不離。

就仿佛「紅酒」才是他的家人，他的生意夥伴一樣。

上市當天，公司怪事頻頻，像什麼頂燈莫名閃爍，物品自行移動，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傳出詭異的聲響等，這些異象接二連三地湧現。

員工們個個惶恐不安，而父親的臉色卻如深潭靜水般陰沉難測。

就在這時，總監抬手撥開人群，從中走出。

「老板，公司各種異象頻發，說明最近有好事要發生，實乃大吉之兆啊！」

父親目光深邃地凝視著他，幾秒鐘後，嘴角上揚了些許。

「你很不錯，以後你就是總經理了。」

聽聞此言，總監，不對，是總經理聞言，頓時欣喜若狂。

公司裏各種怪事持續了一整天，讓上夜班的保安在巡邏時，全程籠罩在緊張不安的氛圍中。

直到次日曙光初現，那些詭異的現象悄然停歇，保安那緊繃如弦的情緒才得以舒緩釋放。

凝望著老板那逐漸遠去的身影，保安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敬佩之情，不禁在心中暗自讚歎。

「果然是身居高位之人，心理素質就是強，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似的。」

就在這一瞬，他仿佛瞥見了老板的背後若有若無地跟隨了兩團朦朧的黑影，一大一小，形跡詭譎。

保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試圖讓自己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將手放下，瞪大眼睛，剛想看個仔細，卻見老板已經邁入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閉合，僅剩一道細縫。

保安無奈搖頭，心想估計是自己過於疲倦，所以出現了幻視吧。

交班的同事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保安索性不再多想，快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就離開了工作崗位。

黃昏時分，父親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照例在那張熟悉的皮質沙發上落座。

然而，沙發的溫度尚未焐熱，頭頂懸掛的吊燈便開始閃爍不止，猶如受驚的螢火。

同時，房間各個隱秘的角落也紛紛傳出怪異的聲音，尖銳而淒厲，宛如有人在傾訴壓抑已久的憤懣與不甘。

父親拿著「紅酒」瓶身的那隻手猛然收緊。

接著，他空閑著的另外一隻手迅速前探，操起不遠處的煙灰缸就從沙發上起身。

父親仰起頭，惡狠狠地瞪視著那閃爍不定的吊燈，眼神中流露出仿佛要將其拆解至粉齏的憤怒。

忽明忽暗的燈光在他臉上跳躍，映照出此刻他滿臉扭曲而猙獰的表情，恍若一個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在目睹父親將煙灰缸高舉過頭頂，瞄準了那不停閃爍的吊燈，似乎要將其砸碎的瞬間，出於對可能波及自身的顧慮，我鼓足勇氣，出聲勸慰道。

「爸爸，這就是你昨天回來後，提到的公司異象麼？」

「我記得你說這好像是吉兆來著。」

父親聽聞此言，緊握煙灰缸的手臂驟然停滯在半空中，他的思緒飄回到昨日剛提拔的總經理說的那番話——【異象頻現，福事將近，乃大吉也。】

念及至此，父親臉上的憤怒迅速散去，隨即，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再次看向頭頂的吊燈，即便吊燈依舊閃爍個不停，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他卻是硬生生的將其給看順眼了。

深夜，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陡然劃破寂靜。

父親煩躁的睜眼，將來電接通，「你最好是有天大的急事！」

他的聲音冷冷的，帶著被吵醒的慍怒。

電話那端，是公司內值夜班的保安，他的聲音中充斥著無法掩飾的恐慌與焦急。

「老板，大事不好了，公司失火了！」

宛如晴天霹靂般，這消息瞬間擊潰了父親的心神，頃刻間驅散了所有的倦意。

「是哪個區域起火？目前火勢狀況如何？」

他強作鎮定，盡管聲音中已然透露出抑製不住的顫抖。

「是倉庫，火舌已吞噬大半個倉庫！」

此言一出，父親再也按捺不住，他以一種近乎嘶吼的音量對著聽筒厲聲道：「那你他媽的倒是趕快采取行動救火啊！」

保安都快要哭出來了，「我在發現的第一時間就救火了啊，可那火就像是中了邪似的，不論我怎麼努力都撲不滅，而且火勢蔓延的速度極快，最後我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能先逃離火災區域。」

「我已經撥打了火警電話，可是等待消防趕來還需要一段時間，現在該怎麼辦啊，老板！」

保安說話的期間，父親已經迅速的穿戴整齊，走出臥室，來到客廳。

可惡，就算現在立馬趕往公司，也來不及了。

而且就算趕到了又有什麼用，火依舊在熊熊燃燒。

一想到滿倉庫的貨物，都正在被大火焚燒，他就心痛的幾乎要裂開。

父親臉上的表情逐漸猙獰，他將紅酒瓶拿在手中，用力的將瓶塞拔開，仰頭就開始大口吞咽。

咕嘟咕嘟。

不同於往日的淺嘗即止。

這一次，他並沒有喝兩口就停下的意思。

而是竟然一口氣將剩下的大半瓶「紅酒」全都喝了個精光。

從睡夢中被吵醒的我，邁出臥室門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

父親輕輕擱置了那隻已經空空蕩蕩的酒瓶，繼而轉頭朝著我的所在位置看來。

那「幽綠」的眼神，如同一隻獵豹正在審視自己的獵物，思量著該從何處下口。

我迎上父親那惡意滿滿的眼神，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見父親已先一步轉移了視線。

沒想到拯救我的，竟然是保安那未曾掛斷的電話。

「老板，火勢似乎驟然減弱了......」

保安的聲音中透出無法掩飾的震驚與困惑，後續的話語則被距離和未開啟免提的手機所阻隔，變得模糊不清。

若非保安因震驚而語調激昂，我可能連第一句都聽不清。

隨著通話的持續，我看到父親臉上的瘋狂逐漸消退。

這個時候，我才在心中悄然鬆了口氣，我知道，我是真的得救了。

至少......暫時是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