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子裏花瓣滿地。
就連倚靠在樹幹的顧棉,也滿頭都是。
他似乎已經站了許久。
光影透過縫隙下來,陽光少年。
我剛想走,他提著書包過來,遞上一瓶牛奶。
“抱歉,昨天張妍語氣不好。”
“沒事。”
接過牛奶,我繼續往前走。
顧棉先我一步,按響車鈴。
“我載你,今天張妍坐叔叔的車。”
從家裏到學校走路二十分鐘,走小路會節約五分鐘。
但我還是在他扭頭看過來的時候坐了上去。
手緊緊地攥著屁股下的金屬鋼條,身體僵硬地不敢動。
風輕輕地吹來,連帶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
我,有些恍惚。
“你來鎖車,我下去打會籃球。”
說著,他揮手,跟操場上的同學打招呼。
正推著車去車棚,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嗡嗡聲響。
“護腕在書包側麵,能麻煩送下嗎?”
忘了,他的書包在車簍裏。
籃球場圍著一群男女同學,說是有場友誼比賽。
顧棉正和幾個男生商量進攻防守,我提著書包擠 進去。
從側麵拿出護腕,一抬頭撞見拿著水的張妍。
兩人的手臂同時舉著。
周圍變得安靜,同學們齊刷刷地看過來。
顧棉盯著眼前的東西微微失神。
下一秒,我轉過方向。
手裏的護腕和書包一起給到張妍。
她略微蒼白的臉上才逐漸有了血色。
但是卻沒能止住那些議論的聲音。
“她怎麼能當著張妍的麵,她以為她是誰。”
“這不就是上趕著吃癟。”
“這也太蠢,妄想追趕太陽。”
“還挺有自知之明。”
“誰說不能,難道你們不是每天追著太陽走嗎?”
最後一句是白雪說的,她衝過人群過來拉住我。
笑得就像太陽。
回到教室,我拿出錯題重新再做一遍。
手機裏是一條未讀的信息。
“又要說抱歉,我可以跟他們解釋。”
我刪掉信息,過了很久才回複不用兩個字。
按出一長串號碼,點擊發送。
【倘若,時間定格在那一刻。】
【顧棉,你會選擇誰呢。】
牆上的指針指向八點半。
錯題已經糾正差不多,剩下幾道卡住。
校醫靠在門口,抱著手臂。
在我一次又一次撕掉本子的時候走過來。
“還真倔。”
他攤開本子開始寫,洋洋灑灑一頁紙。
講完已經是九點半,我說完感謝背著書包就走。
再晚,迎來的就不止是皮帶。
意外地,爸爸沒有回來。
意外地,顧棉正坐在樹上。
一雙眼,透過微弱的橘光看著我。
關上門,屋裏一片漆黑。
我站在鏽跡斑斑的鐵窗戶邊深深地凝望著。
良久,轉身回屋。
戴上耳機開始背單詞,直到十一點。
又開始背文言文,越背越清醒。
畫麵裏,一片紅色。
清晰得能看到懷裏的弟弟睫毛上落下的血滴。
腦子裏,重複著那聲咚。
就像是咒語,牢牢禁錮。
我陡然一個激靈,大口呼吸。
翌日,頭腦發脹的起來。
門口窗戶上是一本嶄新的輔導資料。
收進書包,戴上耳機,快速回顧昨晚的背誦。
接下來的半個月,晚自習上延遲到九點半。
再去醫務室聽校醫講題。
回家的路上意外聽到張妍和顧棉的談話。
“不能跟我一起選文科嗎?”
兩個人的影子在燈光下相交,顧棉的聲音有些清冷。
我沒有繼續聽,而是掉頭走另外一條路。
從考完試到出成績那天,頭都是昏的。
牆上貼著分班表格,而我一眼就看到顧棉。
一個班級三十八名學生,倒數第十個名字就是我。
【終於,我和他的距離又近一點。】
“莫姚,沒想到你一直在隱藏實力。”
張妍挽住我的胳膊,指甲用力掐在傷口處。
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
我笑笑,沒有說話。
班級座位老師按成績排列,顧棉自然在前麵。
微微偏頭就是他的身影。
每次下課,後門都會有兩個身影。
一個張妍,一個白雪。
“爸爸從國外帶來一對手表,這是你的。”
“小賣部新進一批零食,我們去看看。”
課上,老師提問。
在舉手的瞬間,我看到顧棉手腕處的表。
黑色,很適合。
顧棉確實優秀,總能有不一樣的解題思路。
女同學轉過臉的時候,眼底是抑製不住的羞澀。
光,是沒有人不向往的。
課間,我握著筆微微出神。
胳膊肘被誰一碰,筆啪嗒落地。
彎腰的同時,一雙手先伸了過來。
指尖碰觸,我的長發散開。
垂下的幾縷剛好落在他的手背。
門口是張妍的身影,她略微生氣地叫著他的名字。
我快速接過筆,連句謝都沒來得及說。
顧棉已經走到門外。
周末,正睡得迷糊。
門被敲響。
張妍一身白裙,烏黑的長發垂在腦後。
“莫姚,今天天氣好,我們出去郊遊吧。”
到了地點,我才知道我們是十幾個人。
顧棉正搭著帳篷,張妍攤開墊子給大家坐。
我戴著耳機,正準備走,張妍一把扯下耳線。
“走,跟大家一起吃東西。”
“不了,我想走走。”
抽回耳線的手被反握,張妍帶著我走近。
剛被按著坐下,我起身抬腳。
袖子被撕拉一下扯開,一道道醜陋的傷疤呈現出來。
我下意識地藏起手臂。
議論聲和張妍的道歉同時響起。
“天哪,那是被打的還是被虐待的,太淒慘了。”
“對不起,莫姚。”
張妍拉出我的手,語氣輕柔。
“怎麼還沒好,那些藥膏可都是進口的。”
“張妍,她就是你說的鄰居妹妹嗎?”
張妍點頭,接著拿出去疤膏,小心翼翼地塗抹著。
他們看向遠處準備食物的顧棉。
“怪不得,這也太值得同情,張妍,你可太好了。”
“就是,比親姐姐還要細心。”
我看著張妍揚起的嘴角,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握緊。
同情的目光一次次投射過來。
麵前的一次性碗被端了過去,一盤油膩的紅燒肉倒進去。
接著啪,幾根烤串丟進去。
剩下的牛肉湯底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