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回到院子裏,小靈把我扶到椅子上,趕緊拿著把蒲扇給我扇風,又讓丫鬟去給我布膳、熬解暑湯。
用過餐後,我讓小靈去休憩,我也躺在床鋪上打算小憩一會兒。
或許是太過疲累,這一覺睡了好久,我也做了一場舊夢。
郭寧的名字是周風睢給我起的。
其實我本叫郭招弟,父母都是莊稼人,在他們心中,沒有兒子傳宗接代是進不了祖墳的。
懷我的時候他們特意花了點銀子找赤腳大夫把脈,大夫說是男孩。
所以懷我時也吃了不少補品,卻發現我是個女嬰。
他們想找大夫退錢卻找不到人,原來那是個四處遊蕩的庸醫,專門賺這種想花小錢看病的人的銀子。
於是繈褓中的我就成了他們發泄的對象。
他們本想掐死我,為了給下個孩子積德,隻是把我丟在亂葬崗任我自生自滅。
鄰居知道後說:[你們是不是傻,女兒養著也費不了幾個銅板,養到五六歲就可以開始幹家務農活了,再說了,生了兒子後可以幫忙照顧。]
[最重要的是,有了兒子總得娶兒媳婦吧,女兒大了正好給弟弟換聘禮嘛!腦筋不要那麼死嘛。]
他們一合計,就又去亂葬崗把我撿了回來,取名郭招弟。
這些都是在他們咒罵、打罵的過程中我一點點拚湊起來的不美好的來曆。
在我一歲時,他們生下了夢寐以求的兒子。
我的日子更不好過,除了做著勞重的事情,還要伺候弟弟。
被他當做大馬,騎在背上撕扯著我的頭發,伺候他喝水、吃飯、穿衣......
我努力聽話,還是孩童的我便向命運低頭了,可命運從未放過我。
他們要把我賣到青 樓裏,我拒絕這樣的命運,於是我逃跑了。
可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活下去,我萌發了死亡的念頭。
我站在斷崖邊,向下望,隻覺有一道聲音在蠱惑我。
[跳下去...]
[跳下去吧...死亡才是解脫,跳下去你將不再痛苦...]
[跳啊...跳吧]
我踏出了一隻腳。
可下一秒——身後一陣大力拉扯著我進入一個清香溫暖的懷抱,我被很快放開了。
[小小年紀,幹嘛想不開要尋死。]
我隻是怔怔盯著他的臉,他是神仙嗎?我從未見過這般俊美的人。
對於十二歲的我來說,周風睢的出現好似神邸下凡。
但夢中周風睢並沒出現,這次我踏出了兩隻腳,失重感猝然傳來——
04
我從夢中驚醒,慢慢坐起身。
小靈聽見動靜後,趕緊進來服侍我穿衣,我坐到桌前,拿出東西開始做女紅。
[側妃,您怎麼又在做這些了,王爺都這般冷落您了。]小靈不忿地說。
[好了,我閑著也是沒事,何況他是王爺,自然公務繁忙。]我平靜地開口。
我自然也是想見他的,可我深知他是王爺,而我隻是一個被他救下的孤女——從他買下我起,我就和父母斷絕關係了。
我知道他必定會為了權勢娶別人,我可以接受。
愛能克服萬難,從前我總抱著這樣的想法,如今發現當初還是過於天真愚蠢。
[從前王爺也忙,還是會經常來看望您,自從娶了王妃......]
[小靈]我打斷她即將說出的話,[我有些口渴,你去幫我倒杯茶來。]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
自從娶了何嫣然他確實很少來了,這和何嫣然無關,沒有何嫣然,還有李嫣然、張嫣然。
喝過水後,我拿起針線繼續做女工,讓小靈不用守著我。
我注視著她出了門,眼神恍惚了一下。
她比幾年前又高了些,性格也更加沉穩了,隻是在我身邊和從前並無差別,總像小孩兒似的,我竟沒發現她已經變了許多。
何嫣然總是找我的麻煩,小靈總是心疼我而哭。
她說肯定是她嫉妒我的容貌,嫉妒王爺的心在我身上。
我卻不這麼想。
大多數女子嫁給夫家,一輩子就圍著所嫁的男人轉,和別的女子勾心鬥角,這好像就是存在的所有意義了。
何嫣然隻是其中一個罷了。
我又何嘗不是呢......
小靈總說我像個軟柿子,沒有一點兒脾氣。
我一笑而過,可我又不是泥人,怎會沒有脾氣?
隻是以前周風睢對我很好,我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如今他的心逐漸不屬於我,我再多的脾氣又有何用。
他一提起救命之恩我就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不是愧疚,隻是,沒有說的意義罷了。
起初,我受了委屈告訴周風睢,他會安慰我、替我做主。
可何嫣然有著深厚的家族勢力,他需要她,替我做主也不過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罷了。
何嫣然不是傻子,她折磨我從來不會在我身體上留下痕跡。
次數多了,周風睢便有些厭煩了,覺得我是小題大做。
[你身上也沒有傷痕,她說你兩句又不會掉塊肉,女人家鬥鬥嘴不是很正常嗎。]周風睢蹙起眉,語氣中有些不耐。
[你若真心喜歡我,就不能為了我忍受一下嗎?]
[你變了,和我當初救下的那個寧兒不一樣了。]
[以後這些雞皮蒜毛的小事兒就不必再說了。本王還有重要事務要忙,你先退下吧。]
頓時,所有的委屈如鯁在喉,吐不出咽不下。
到底是我變了,還是周風睢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