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月春,外麵天氣正好。
暖暖的春風吹啊吹,風鈴聲叮叮當當地傳了進來。
我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向一旁伺候的聽雪。
“聽雪,帶我出去外麵吹吹風曬曬太陽吧!”
自從去年初冬的的一場宴會,我不慎落了水,這身子就不大好了。
恍惚覺得,也就這兩日的光景。
我大抵是要不成了。
隻是臨死前,還想看看外麵的柳枝出新芽,吹一吹這春日的風。
聽雪紅著眼睛看我,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落。
“夫人,您身子還沒好,怎麼能出去吹風呢?”
我搖了搖頭,卻覺得吃力得很。
“你就帶我去吧!”
這也許,是我這一世最後一次見這日光了。
聽雪拗不過我,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將我推到了外麵的院子裏。
陽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這一生,除了短命。
大概也是圓滿的吧!
我十七歲嫁給夫君,如今已經是第十個年頭了。
我們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兒子像他,女兒像我。
夫君功業有成,一步一步從十年前的七品芝麻官,變成了如今朝野中炙手可熱的宰相。
而公婆,也在我的照料下,身體康健。
投桃報李,他們對我也是視若親生。
外人都說,我是這城裏嫁得最好的,夫妻和睦,公婆寬厚,兒女雙全。
隻是不知我如今要死了,他們會不會難過。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嗩呐聲,鞭炮齊鳴。
我怔了怔,下意識看向聽雪。
“聽雪,今天是有什麼喜事嗎?”
聽到這話,直接哭了出來。
“夫人!”
她眼裏滿是不忍,我隱約覺得,這怕不是什麼好事。
可就算猜到了,還是想問個究竟。
我強撐著身體,咬著牙問了一句。
“到底......怎麼回事?”
我感覺喉嚨一陣腥甜,有些喘不過氣了。
聽雪跪在地上,一臉悲憤。
“夫人,今日是......是相爺娶平妻的日子。”
聽到這話,我隻覺得耳邊一陣轟鳴,眼前發黑。
“你說什麼?”
越祁商他......娶了平妻?
聽雪早就哭得不成樣子了,她是我從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鬟,是真的心疼我,此刻說話的時候,竟有幾分咬牙切齒。
“夫人那日落水,被救上來之後,大夫說夫人怕是不成了。可是夫人您福大命大,熬了過來。”
我記得,那一日,原本要落水的人是我的女兒,可是我怎麼舍得?
所以匆忙拉住了她,自己卻落入了水中。
後來醒過來的時候,女兒看向我的眼神裏,滿是恐懼。
原來,是因為我真的差點死了嗎?
見我沒說話,聽雪繼續說了下去。
“後來眼看著夫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老夫人就說不能拖累了相爺。所以......要讓夫人娘家三小姐嫁過來,原本奴婢以為,相爺會拒絕。可是相爺他沒反對,甚至......少爺和小姐也同意了......”
三妹妹?
原來,盼著我死的,不僅僅是我的夫家,還有我的娘家嗎?
喉嚨裏的腥甜再也壓製不住,我直接吐出一口血來。
聽雪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地給我擦著身上的血漬。
“夫人!”
我看著聽雪,不甘席卷著我。
我吃力地開口。
“我要見夫君......”
越祁商!
你怎麼能如此對我!
然而我沒聽到聽雪的答應,也沒有見到越祁商最後一麵,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睜眼,聽雪的聲音再次響起。
“夫人,侍郎大人要回來了。”
我沒有注意到聽雪的稱呼,隻是有些感慨。
我竟然還沒有死!
越祁商,枉我為你費盡心力,你竟然如此負我!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越祁商的聲音。
“夫人,可是等急了?”
緊接著,越祁商一身紅衣,春風滿麵地走了進來。
一時間,我隻覺得怒從中來。
“越祁商,你還知道回來!”
一旁的聽雪急得不行,慌亂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夫人,矜持,冷靜!”
冷靜?
狗屁的冷靜。
我還沒死呢,他就盼著續弦進門了。
站在我對麵的越祁商愣了愣,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但很快,他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麼,朝著我賠禮。
“是我的不對,讓夫人久等了。”
我看著他這裝模作樣的樣子,隻覺得倒盡了胃口。
“越祁商,我還沒死呢,你就著急娶她人進門,你把我放在什麼地方了?”
我哪裏不知道,我那三妹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雖是嫡女,可她的娘親卻是爹爹的寵妾,風頭險些壓過了我娘。
要不是我娘溫良賢淑,治家有方,隻怕是要被她娘壓得死死的了。
也正因為如此,三妹妹從小就對我不滿,最喜歡搶我的東西。
不出意外的話,從我嫁給越祁商開始,她就開始惦記越祁商。
可是最讓我氣憤的,還是越祁商這個狗男人。
我與他患難與共,他卻負我至此。
越祁商看著我,眼裏閃過一絲不滿。
“巧娘,大婚的好日子,別說這種晦氣的話。你是要長命百歲,永遠陪著我的!”
聽到這話,我愣住了。
大婚?
我看了一眼四周,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
所以......這是我和越祁商大婚的日子?
我重生了?
不等我深思,越祁商將我攬入懷中。
“巧娘,你平日裏最是乖巧懂事,我還以為你不會鬧脾氣呢。沒想到,讓你等急了,你也會生氣啊。”
越祁商的話語間帶著幾分調侃,讓我覺得一陣恍惚。
越祁商有這麼和我說過話嗎?
好像沒有。
相守十載,他對我向來是相敬如賓的,何曾這般?
所以這才是他該對妻子的態度嗎?
一時間,我隻覺得腸胃裏泛起一陣惡心,一把推開了他。
“別碰我!”
一想到前世我身死之時,他在和別的女人拜堂成親,我就覺得膈應。
被推開的越祁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巧娘?真生氣了?”
他似乎並不生氣,而是拉住了我的手。
“是我的錯,今日朋友來得多,鬧得久了些。你別生氣,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久等的。”
我看著越祁商,心裏一陣冷意。
可是越祁安,我不會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