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資格

渾渾噩噩地我每天都置身地獄。

被打得奄奄一息，丟棄時，我總會陷入夢境。

原本溫暖的夢境也開始變得徹骨的冰涼，我的人生隻剩下了崩潰和絕望。

我夢到自己回了高中，回到當初爸爸媽媽才離世沒多久，我做什麼都是一個人的時候。

夢裏的畫麵和當年一樣，秦漠雪走過來笑著問我。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嗎？」

「我可以和你一樣做朋友嗎？」

那樣美好的她，笑容總是甜甜的，整個人像一朵溫暖又讓人賞心悅目的花，我舍不得拒絕她說的每一句話。

爸爸是盲人，媽媽是瘸子，從小我就自卑膽怯，我不敢奢求和別人成為朋友。

但是有一天公主突然來到醜小鴨身邊。

通過公主，我又認識了王子秦漠河，有愛情，有友情，那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甚至我曾在秦阿姨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母愛。

我渴望靠近他們，渴望融進這個所有人都對我敞開懷抱的家。

可是一切從那個單純，善良，天真，陽光的秦漠雪離開，而徹底支離破碎。

渾身動一下都痛 ，尤其是心口，就好像被人插了一把刀子，無時無刻散發痛意。

眼淚怎麼也流不敢，在空曠的郊外，我終於從無聲的哭泣變成號啕大哭。

隻有沒有人的時候，我才敢這樣放肆哭泣。

16歲時，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爸媽的三輪車失控，開下了懸崖。

那個時候，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我渾渾噩噩處理完爸媽的後事，回到學校整個人越發焦慮，自卑，膽怯。

成績更是一落千丈。

是秦漠雪第一個靠近我，安慰我的。

晚自習下課時，我一個人躲在座位上哭泣，流淚。

生怕會有人我無聲地流著眼淚，痛不欲生。

是秦漠雪出現，她輕輕地用紙巾擦去我的眼淚，牽著我的手到學校天台。

她說，「沈歲歲同學別哭了，叔叔阿姨看到你這樣會傷心的。」

「以後我做你的樹洞好不好，你有什麼傷心事都可以告訴我，我替你分擔。」

秦漠雪像一縷陽光，在我黑暗的世界出現，照亮了我。

她開始刻意帶著我發泄，會很耐心地聽我訴說傷心事，也會很積極地和我分享開心事。

秦漠雪說，「歲歲，你要開心，叔叔阿姨沒有離開你，他們隻是換了種方式繼續守護你。」

「叔叔阿姨想要你，歲歲平安。歲歲開心如意，你可不能辜負了他們的良苦用心。」

「而且我親愛的歲歲，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喲。」

「每一個至親的人離開我們，都是因為他們提前去了下輩子替我們布置好家迎接我們以後的到來。」

「歲歲你不要哭了，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眼眶越來越紅，每次想起她的時候，我都哭得不能自已。

終究是我害了秦漠雪，像小太陽一樣的秦漠雪。

在所有人都拿著錄取通知書，歡快地度過高三假期的時候，我在噩夢裏被折磨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天都在身處地獄。

我已經很少看見秦漠河了。

我想從此以後我們兩個人一起約定要去上的大學，他終究不會再出現了。

就像他曾經對我許的所有的承諾都開始食言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是他身邊的小弟每次都會，唯獨我將我打得沒了半條命。

直到大學開學前，我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去報到。

我再次見到了秦漠河。

這一次他帶著三十幾個人，將我拖到郊區廢棄的工廠。

有人從我的行李箱裏麵翻出了我的錄取通知書。

秦漠河滿臉戾氣，憤怒地盯著我，他恨我恨得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從牙縫裏麵蹦出。

「沈歲歲，你他媽又有什麼資格去上大學？」

「你配嗎？你是不是忘了小雪？」

「如果不是因為你，她也有夢想，她也會去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學。」

「小賤人，你就不配活著。」

我絕望地看著他紅著眼睛將我的錄取通知書撕成兩半。

為數不多的衣服全被他們點燃。

一次又是新一輪的霸淩，比每一次都要嚴重。

我甚至覺得世間最痛苦的事情都莫過於如此。

原來一個人可以絕望到這種程度。

我最愛的人眼睜睜地看著我被羞辱，被霸淩，甚至在他的首肯下，我別說沒了尊嚴，什麼都沒了。

他雲淡風輕的態度就好像是跟陌生人一樣。

我知道，這輩子我再也不可能靠近他了，這個我愛他愛到窒息的男人。

我這次被打得沒了半條命，我的一切包括行李箱全被他們燒毀，丟在我麵前。

錄取通知書被撕得粉碎，摔到我的臉上。

渾身痛到無力爬起，我隻能無聲地落淚，看著秦漠河帶著那群人開車離去。

他臨走前曾回頭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一眼，我看見了他眼裏的殘忍。

與此同時，幾條野狗撲到我麵前，開始撕扯我的身體。

疼痛開始淩虐我全身每一個細胞驚恐，無助，甚至是絕望。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野狗撕咬我的身體，嗓子被他們用鐵鏈折磨得無力發聲。

原來人隻有更絕望，沒有最絕望。

「別咬我，別咬我......」

無論我怎麼樣哭還怎麼樣爬行，都沒能逃過。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腿融入狗嘴中，這幾條瘋狗眼裏冒著凶光，流著口水，他們的牙齒尖銳又鋒利。

「啊......」

我隻能死死地護住腦袋，絕望崩潰地哭喊。

在這最後關頭，我腦海裏想的全是跟秦漠河在一起的日子。

他曾經發誓會一輩子對我好。

他說一滴眼淚都舍不得我流，不會讓我受任何委屈。

可是現在呢，所有的傷痛，委屈，霸淩全部都是他給的。

他的那顆心冰冷到將我排出體外。

我絕望地哭喊，喉嚨都被喊破了。

劇痛傳來血腥味瞬間蔓延，用餘光看見那幾條野狗，將我的血肉活生生撕咬開。

我以為我會就這樣徹底地死去。

最後一刻我在想，如果我就這樣死了，他會不會有那麼一刻想起我的好？

如果就這樣死了，我就可以去陪漠雪了。

我開始胡思亂想，我在想最後關頭她有沒有怨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