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退圈後的第二天一早,我被謝宴騙著坐飛機來到維也納,稀裏糊塗拉著坐上車,在一座教堂前停下。
我被拽著走了進去,七彎八拐來到一個禮堂。
門口我的名字和謝宴的名字擺在一起,邊緣還綴了點淡雅小花。
【幹什麼?】
【結婚。】
謝宴眨眨眼睛,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他拉進了禮堂。
我踏上紅毯的時候突然覺得道路冗長起來,一步一步踩上去的時候真的莊重又小心。
而後想起電影裏提著潔白繁複的婚紗裙,踮起腳尖,莽撞又穩當地飛奔向愛人的新娘。
那段紅毯其實並不長,但想到盡頭是摯愛,就恨不得蹬掉小高跟,扯掉頭紗,和光爭搶著飛奔向他。
一秒似萬年。萬年也狂奔。
謝宴似乎都沒有想好流程和禮數,隻顧拉著我的手暈頭轉向地往前走。
於是我看見了神父,一個儒雅的維也納男人。
他捧著花笑得和善又充滿祝福。
一切太過隆重正式,又仿佛荒唐倉促。
我忘記問謝宴是何時起意,也忘記了整理長途旅行後稍顯淩亂的衣服。
謝宴湊過來問我,眼中帶著些狡黠,
【我們現在要結婚了。】
我的反應能力開始遲鈍,看向謝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掩飾神情。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怕自己糟糕到語無倫次,隻能一遍一遍地喊著謝宴的名字。
謝宴看著我笑,一聲又一聲地答應,
【我沒有請我們爸媽來,也沒有請朋友。昔昔,這場婚禮看起來很像臨時起意,但說不準是蓄謀已久。】
【我本來以為我能忍住,我可以先帶你來這裏,教堂的鴿子飛過窗外,祈禱的歌聲幽遠輕柔,門口有我為你訂的花,很漂亮,我就可以單膝下跪向你求婚,給你一個完整的求婚。】
【但我高估自己了,我恨不得在飛機上就告訴你我想娶你。】
神父在我們的耳邊念著什麼,我知道那是婚禮的儀式詞。
我笨拙又偏執地說出那三個英文單詞,張開嘴巴,合上時向前吹氣。
氣流在唇縫間穿梭,吐字晦澀而緩慢,然而鄭重無比,
【Yes,I do.】
我的眼眶有點潮,半垂著頭。
卻被謝宴抬起下巴,往唇角印了一吻,【別哭。】
我有些氣惱,別扭又固執道,【就要。】
謝宴的唇從嘴角來到眼眶,觸碰到睫毛的時候癢意瀲灩,被炙熱的愛意烘幹了的濕,隻留下了甜的痕跡。
【過段時間我們再辦個婚禮,宴請所有祝福我們的好友。】
回過神後,謝宴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
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私定終身的瘋狂浪漫,明媒正娶的幸福圓滿,我都要試一遍。】
【說明白點,羅明昔,娶你千遍都不夠。】
從教堂出來,我們買了機票去瑞士。
起飛的時候窗外雲濤翻滾,澄澈的藍映在眼底。
謝宴突然我住我的手,神神秘秘地承諾,
【謝先生要帶你在雪天裏看花。】
我笑他,【白日做夢。】
他篤定,【夢想成真。】
謝宴帶著我滑雪,手把手地教我。
幾次三番摔倒後,我沒了耐心,倒在雪地上不肯起來。
鬆軟的積雪被壓得凹陷下去,烙出人形,謝宴捧了一把雪灑在我身上,
【再不起來就把你埋在地裏。】
我嫌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我自己拉起來。
下一秒,他被我一把扯進雪地裏,我撞在他的懷裏。
骨骼碰撞骨骼。
此刻痛感是和冷雪一同糅雜的,但也摻了胸腔裏的嗡鳴,心跳奏響。
謝宴趁我不注意翻了個身,把我們兩個人的位置調換。
他的頭發上落滿亮晶晶的雪,扣著我的後腦勺,給了我一個溫度很低的吻。
謝宴的唇是涼的,然而他吻開了雪花,滾燙又熾 熱。
【謝宴,你頭發白了。】
雪落在他細軟的黑發裏,我笑得幸災樂禍。
【是啊,我頭發白了,可你還是年輕小姑娘。】
謝宴抱著我,把紅色的圍巾分我半條,【到時候你要記得把我埋起來。】
我突然就笑不出來了,埋著頭把雪塞進謝宴的領子裏,一團一團的,泄憤一樣。
他被涼得難受,止住我亂揮舞的手,【我是真的希望,你要活得比我久。】
【到時候麻煩你找一座清冷的墓園,麻煩你掃淨階前落葉。】
【麻煩你坐下來,頂著滿頭銀發,為我講一場少年事。】
【你慢慢講,我慢慢聽。】
我抬頭時眼眶泛了紅,看著謝宴就罵,聲音染了哽咽的調,
【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講情話,你咒我老不死嗎?】
謝宴還要說什麼,卻被一團雪堵住了嘴,我在他的耳邊咬牙,
【再胡說八道就把你埋起來。】
那一刻,謝宴和我都不過是落進愛情裏的俗人。
曾經說的情話還在耳畔回響,可如今不過短短十年,他就親手把刀刺進我的心,
【羅明昔,你真討厭,難怪連你媽媽都想殺了你。】
七年之癢,我們熬了過去。
但最終卻熬不過人的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