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一入府,便聽見父親的怒斥聲。
「我命你在祖宗祠堂閉門思過,你個孽障又偷穿小廝衣服出府,你知不知何為禮義廉恥?」
「不過出個門而已,你們古人都這麼封建的嗎?」
「我是你父親!你連尊卑都不顧了?!」
仆從說,約莫三個月前,二小姐落入荷花池,再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往日恨不得捧著書悶在屋裏一輩子都不用出去,近日天天往出跑。
有次過了宵禁還被巡邏的守衛送回來,老爺便明令禁止後,她就開始偷穿小廝丫鬟衣服掩著臉溜出去。
進了正廳,我向父親行了禮,才把視線投向一進門就看著我的妹妹身上。
人還是那個人,隻是周身氣度確實看著不太一樣,
「你就是我那在宮中做女官的姐姐?」
我壓下心中的思量,「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就是了。」
妹妹抬頭傲然道:「我即將入宮為妃,你雖是小小女官也能來幫我一把,來日我定能登上後位,與皇帝一生一世一雙人,成就帝後千古佳話,到時丞相府也能更上一層樓。」
廳內頓時鴉雀無聲,奉茶的丫鬟手一抖,摔碎了手中的茶壺。
我輕聲道:「宮中規矩,已有婚約者不在挑選之列,你已經結親了,去不了。」
妹妹滿不在乎,「退掉就行了,我才不下嫁那種窮酸人家。」
姑蘇林氏,蒙祖上蔭德,現居京城,家境殷實,族中子弟各有前路,少數在朝中掛職的則遠離權利爭鬥,是故名聲不顯。
這樣的人家,居然能被她稱之為窮酸?
父親怒道了聲滾之後,妹妹懶懶行了個禮離開了。
他又揮退眾人,從袖中摸出一枚玉佩,質地上乘,可見瑩瑩微光,最重要的是上麵刻著精致的龍紋。
「韻兒溜出府遇到了微服出宮的陛下,兩人被我撞個正著,陛下回宮前贈了韻兒這枚貼身玉佩。」
父親說完頓了下,「你常在禦前走動,為父想讓你在陛下跟前說上兩句,把他想接韻兒入宮的心思給磨掉,到時候我再出麵歸還玉佩,總之,韻兒萬不可入宮,那是什麼好去處麼?」
我抬眼,一聲輕歎。
「原來父親也知宮中不是好去處。」
父親神色一凜,「這麼多年過去,你還在記恨。」
先皇年少登基,飽受外戚幹政之困,大權獨攬之後便對宮內妃嬪的母族尤其防範,或者說疑心深重。
當今陛下比起他,在此事上有過之無不及。
父親官拜宰相,生有兩女,無論送入後宮,還是與權貴之家結親,都會在皇帝心中埋下個釘子。
於是他選擇劍走偏鋒。
我六歲時被他送入宮中給當公主伴讀,公主出嫁後我本有機會離宮,但父親卻以年滿二十五方可離宮的規矩將我桎梏在宮中。
隻為了向先後兩任皇帝表明他的衷心
我垂下眼,「我若哪日不記恨了,您怕是又會覺得我心思深沉吧。」
父親撇開臉,「當真不可理喻。」
這時一個仆從進來喊報:「老爺,林家公子來了,說有要事相商。」
我暗道了聲,來得真快。
林家公子見了禮,一掀袍子便跪下了。
「丞相大人,我是來退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