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在我和林栩的結婚紀念日那天,被車撞死了。
血肉橫飛,連個全屍都沒有。
我站在靈堂上,看著我媽對著我的骨灰盒哭得撕心裂肺,看著我的姐姐對著我的遺像哭得涕泗橫流。
我不喜歡火,他們本不想給我火葬。
可他們帶著我的屍體去殯儀館的時候,差點被人趕了出去。
也怪不得他們。
我被撞得太碎了,人家以為我爸媽拿了一筐餃子餡。
最後還是經理親自出來給我爸媽賠禮道歉,十分委婉地表達我太碎了,拚不上。
他們沒轍,隻能帶著我拐進了火葬場。
生前,我一米七六,腿長腰細屁股翹,也算是個清純美女。
誰想到,死後隻能躺進了這麼個小黑盒裏。
我吹了一口氣,化作了靈堂裏的一陣陰風,吹得慘白的輕紗搖晃。
有點好玩。
我又吹了幾口,我媽卻哭得更凶了。
“妍妍,媽知道你不高興,可媽給小林送過請柬了,他不肯來啊。”
不光林栩沒來,他公司的員工也沒一個敢來的。
狗東西。
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倆結婚四年,那都多少恩了,他連送我最後一程都不肯。
我看著靈堂上擺在供品之間的遺像,隻覺得感歎。
我長得挺好看的,但是沒想到做成了黑白的遺像,也能這麼好看。
我在靈堂待了一會,然後走……阿不,飄走了。
我飄到了我和林栩的那個小家。
這兒遍地狼藉,跟我走的時候一樣。
林栩沒回來過。
“真不回來了呀,好絕情哦。”我埋怨他。
我們四周年紀念日那天,我倆大吵了一架。
那天林栩喝得爛醉,被他的那個小秘書送了回來。
我給他脫衣服的時候,發現他領子上的一枚紅豔豔的吻痕。
我生氣了,打了林栩一巴掌。
林栩皺著眉瞪我,語氣很冷,罵我是神經病。
我也罵他。
後來我們從對罵變成了互毆,他打腫了我的臉,我也打破了他的嘴角。
再後來呢?
做了阿飄之後,我的記性就不太好了。
我的視線落到地板上那些撕成碎片的照片上,忽然想了起來。
我像瘋了一樣找出了我們的照片,當著林栩的麵把它們撕得粉碎。
“你要是不想過了,大可以離婚。”
林栩丟下了這麼一句話就走了。
我開車去追他,然後出了車禍,連車帶人全成了渣渣。
一聲悶雷炸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我走到窗邊,看著落下的雨滴,倒有點怕林栩沒帶傘,澆成落湯雞。
他很嬌氣,稍微淋一點雨,就要發燒感冒,鬧上一場。
可轉瞬,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那個秘書應該會給他帶傘的吧。
那天她送林栩回來的時候,我把眼裏的野心和挑釁看得清清楚楚。
我忽然又有點慶幸林栩沒有來參加我的葬禮。
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我死了,這樣我們就離不了婚了,林夫人的位子我一直占著,那個女人就上不了位。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在房子裏亂逛。
這場雨不知道下了多久,玄關有了聲響。
我飄下樓,和換鞋進來的林栩對上了眼。
我手足無措地想跟他搭話,可想起了自己已經變成阿飄了,頓時鬆懈了下來。
以前這種時候,我都會迎上去,幫他脫外套,給他捏肩,聽他說公司發生的瑣事。
後來他越來越忙,不願意多費口水把這些事說給我聽了,我也就不在門邊等著他了。
“你站在那幹嘛?”林栩說。
我一愣:“你看得見我?”
林栩皺起眉:“我為什麼看不到你。”
他打開燈,坐到了沙發上,靠著靠背狠搓了一把臉,然後轉頭看向我:“回來了也不知道把家裏收拾……”
林栩說到一半就噓了聲。
他發現我是半透明的了。
我對著他笑:“我死了,林栩。”
林栩眉間溝壑更深,眼睛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我朝他飄過去,繼續說:“我就死在了我們四周年的那天。”
“不可能,不可能……”
“27號那天四輛小汽車連環相撞,1死6傷,網上應該有報道,你自己看看吧。”
1死6傷。
我就是那個當場死亡的倒黴蛋。
聽我這麼說,林栩忽然就不再動了。
他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我以為林栩聽到我的死訊會很難過,很悲傷,會痛哭流涕。
結果都沒有。
林栩隻是說:“那你要殺了我嗎。”
說起來,我的死跟林栩還真脫不了幹係,我殺了他還真沒有什麼問題。
“你不怕嗎。”我坐到了他的身邊。
林栩搖搖頭:“我死了之後也是鬼,到時候咱倆互毆。”
“……”
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