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色蒙蒙黑，沈老太順著羊腸山路往後山走，到地方了先朝四周望一圈，見沒人才放心點香。

昏暗中，三個火星一閃一閃的，沈老太拿著線香拜了三拜，心裏嘀咕家中怪事。

“黃大仙求您指點，這孩子到底是什麼來路，是福是禍，是留還是不留......”

三根線香插·進小土堆，沈老太揣手在一旁等結果。

三根齊平是安，兩短一長是凶，兩長一短是吉。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線香齊滅。

沈老太皺眉，把香重新點燃，再次插好，香竟然從中間齊根折了！

恰時頂上傳來兩聲老鴰叫。

沈老太倒吸一口涼氣，嚇起一身白毛汗，洋火都來不及收，好像身後有鬼追似的，一溜煙往山下跑。

“作孽啊！這孽障邪得連黃大仙都不敢批！”

沈老太走得急，加上天又暗，腳下一滑狠狠摔個大前趴。

“呸！”

她吐出嘴裏的土腥，用手撐地想爬起來，突然手心一涼，摸到個光溜溜的小圓疙瘩。

從地上撿起來，對著月亮一看，瓜子兒形狀的金疙瘩亮得晃眼。

這是？

送進嘴裏一咬，軟的！

沈老太眼睛發亮，這是金子！

她這輩子衰到頂，嫁個男人早死，手氣也背，連一分錢都沒撿到過，今天竟然撿到金瓜子！

沈老太小心翼翼把金瓜子裝進兜裏，口中念佛。

“看來我這小孫女有點來路，她剛出生我就轉運了！”

“這哪兒是黃大仙不給批，明明就是我孫女的命太貴了，它不敢批！”

一通自言自語，沈老太心也不慌了，腿也不軟了，就著月亮地小跑回家，一進門就急吼吼問小孫女呢。

孫桂芬抱著孩子的手一僵，拖著剛生產完的身子從炕上起來，跟自家男人一起跪在地上。

“娘，求你別不要這孩子，往後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說完砰砰往地上磕頭，沒一會兒額頭就紅了。

“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誰說我要扔我的小金孫女！”

“誰要扔她，我就先扔誰！”

沈老太啐了大兒媳一口，搶過孩子抱在懷裏，越看越稀罕。

她的小金孫女真會長，一張瓜子臉，皮膚白白淨淨的，眉毛彎彎，一雙大眼睛格外鬼精靈，就連胎毛都比別人長得好。

女娃被她看得發毛，心裏嘟囔。

[這老妖婆咋回事？剛才還嫌棄我，想把我扔了，咋出去一趟就轉性了？]

沈老太聽得一梗，尬笑。

“嘿嘿，我的金孫女，我是你親奶奶，剛和你開玩笑的，奶怎麼會扔你？奶稀罕你還稀罕不過來呢！”

女娃被她的話肉麻起一身雞皮疙瘩。

[哼哼，嘴上說稀罕，咋不見你來點實際滴？我都快餓死了！]

女娃從出生到現在隻喝了兩口白水，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沈老太看著她癟癟的小嘴，心疼壞了，忙把娃放到孫桂芬懷裏。

“孩子餓了，你趕緊喂喂！”

孫桂芬抱著孩子麵露難色：“娘，我沒有奶水......”

沈家日子苦，頓頓黑麵餅子野菜湯，一點營養都沒有。孫桂芬又不受婆婆待見，吃不著小灶，整個人都麵黃肌瘦的，根本下不來奶。

沈老太沒好氣地白了大兒媳一眼。

“你叫我說你個啥好？老大，你趕緊的......”

沈老太想讓大兒子熬點米湯喂小孫女，話到嘴邊一轉停住。

不行，小孫女還記恨自己要扔她的事兒，嫌自己對她不好。

她得好好表現才行，狠了狠心，咬牙打開櫃門鎖頭打，從裏頭摸出三個雞蛋交給沈老大。

“兒啊，你拿著去村頭王叔家，跟他換點牛奶，再去李嬸兒家換點紅糖，給你媳婦下奶。”

啊？

沈老大愣住，不敢接雞蛋。

他娘平日摳得緊，不到年節舍不得給家裏吃雞蛋，現在竟然為了個小丫頭一下花去三個雞蛋？

“拿著趕緊去！餓著我孫女，看我不撕你的皮！”

沈老太把雞蛋塞到大兒子手裏，轉頭抱過女娃哄：“乖寶乖，你爹給你換牛奶去了，一會兒就有的吃了。”

孫桂芬在一旁聽得心裏直打顫。

牛奶在村裏是稀罕物，兩個雞蛋才能換一飯盒。一般都是村裏的孝子換給生病老人喝的。還沒聽說哪家小娃喝......

她婆婆這是咋了，不會是後頭還憋著啥壞吧？

女娃眨了眨眼，受寵若驚，懷疑她奶是不是中邪了。

[這老妖婆不會是想把我養大了換彩禮吧？或者賣給人當童養媳？可這成本也下得太大了......]

沈老太耳朵動了動，不經意解釋：“奶的乖寶，奶將來就指望你了。你現在吃的好，長大後才能聰明，將來好考大學，出人頭地。”

他們十裏八鄉最出息的就是鄰村的高中生，還沒出過大學生。

她的小金孫女將會是頭一個！

孫桂芬越聽越心驚，這年月讀書花費不少，一般都是供家裏的男娃。哪有讓女娃讀書的？還考大學？

她婆婆可別是氣大發勁兒，氣出什麼毛病了......

沈老太搖著懷裏的孩子踱步到炕邊。

“桂芬，你是地主閨女，早先讀過書的。趕緊給孩子起個好名字！”

“別搞盼弟想弟那些，我孫女的名字必須不同凡響！”

孫桂芬側頭想了想，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不管男女她都愛。

“娘，要不就叫這孩子明珠吧，掌上明珠。”

“明珠。”沈老太咂摸咂摸，笑著點了點女娃的小臉。

“是個好名字，以後你就是奶的掌上明珠！”

沈明珠對這個名字也十分滿意，跟她前世一樣，不用再重新適應。

天色越暗，屋門猛地從外頭打開。

“娘，你看我撿到啥好東西了！”

沈老大一手提著背簍，一手提著個約摸五六斤重的兔子，興衝衝進屋。

“你打哪兒弄這麼大一隻兔子？”

沈老太又驚又喜，這麼大的兔子，就算是村裏的打獵好手都很難獵到。

沈老大喜滋滋道：“我從李嬸兒家出來，瞧見它在地頭偷吃，追過去，這東西一頭碰到樹上，自己把自己磕死了！”

天底下還有這美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