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逢霖帶著陳翠翠回到葉沐陽的折桂園,葉沐陽才驚覺,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兒,還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蛻變了。
那天在醫院折騰之後,葉沐陽就給逢霖辦了出院手續,請了康複師在家裏。
逢霖要陳翠翠做折桂園的傭人。
她要逢竹石的小情兒給她做傭人,就好像她媽給逢竹石做傭人一樣。
她優雅地撕下一片麵包,蘸著陳翠翠端來的單麵煎蛋的蛋液,嘴角流露出愉悅的笑。
管家遞來一份日程單,“二爺,老爺子吩咐了,您和少奶奶的婚禮就按照葉家的老規矩辦。”
葉沐陽接過日程單翻看,逢霖笑著拈起一枚提子送進葉沐陽唇齒裏,柔嫩的指尖蹭過他的唇,問,“二爺,什麼規矩?能說給我聽嗎?”
葉沐陽朝管家點頭,接著看自己手裏的日程,又示意逢霖再拿個提子來。
“咱們葉家的少奶奶訂婚後就要搬進先生的宅子,什麼時候有孕,什麼時候成婚。”
逢霖耐心的給提子剝皮,問,“那要是一直沒動靜呢?”
“京州不缺女人。”管家意味深長的說。
逢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的樂不可支,把剝幹淨的提子送進葉沐陽的嘴裏,“那要是男人不行呢?”
管家的臉色有些變了,低下頭不敢再搭話,小心地覷著二爺的動靜。
她剛問出這句話,指尖就傳來一陣刺疼。
葉沐陽懲罰似的咬了咬她的指尖,舌尖又繞著指腹打了個圈,看著逢霖當即耳根就紅了,才不以為忤的答,“那就換個兒子。葉家不缺男人。”
葉老爺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除了老大和老大兒媳婦不在人世,隻留下三個兒子之外,其他四個孩子都還在。
三房和五房是兒子,膝下各自有兒子女兒,這還僅僅是表麵上的。
這一雙雙眼睛都盯著葉沐陽,等他那天出錯,這些人就會像聞到血腥味兒的鯊魚一樣一擁而上,把葉沐陽撕個粉碎。
葉沐陽的日子表麵光鮮,實際上如履薄冰。
“行了,趕緊吃,老爺子等著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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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
不知道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葉老爺子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來上香,葉家小輩都陪著,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在佛像前合十俯身,看的都虔誠的很。
葉老爺子最後一個五體投地,在葉沐陽的攙扶下起身,問,“霖丫頭呢?”
葉沐陽衝外麵的銀杏樹努了努嘴,“您孫媳婦不肯進。”
南昭不知道為什麼也陪在葉老爺子身邊,在另一邊扶著,看似無心的說,“沐陽,小霖不知道這是葉家的規矩嗎?才訂婚頭一次就算了,以後你可不許縱著她。”
葉老爺子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在兩人的攙扶下出去,問,“小二,霖丫頭為什麼不肯進?”
“您自己問。”
逢霖坐在銀杏樹下,看著遠山出神,黑色的長發用一隻紅珊瑚多寶簪綰起,脖頸和肩膀的弧度優雅至極,穿了身極為素淨的旗袍,整個人看著溫柔卻又疏離。
她的乖順的側臉落在葉老爺子眼裏,葉老爺子眼裏似有感慨,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蒼老的唇裏吐出一聲歎息,示意葉沐陽把逢霖帶來。
逢霖被葉沐陽扯到林老爺子身前,她眼睛又亮又幹淨,帶著被驚擾到的倉皇,像一隻落入獵人手裏的鹿。
“霖丫頭,小二沒跟你說我們葉家的規矩嗎?”
南昭不易覺察的嗤笑,老爺子生平最討厭不守規矩的人,看來沐陽對這丫頭也不上心,不然不至於讓她犯了這麼大的錯。
“爺爺,我小時候有和算命的給我批過八字,說我有佛緣,不能拜,不然入了佛門就回不了頭了。”她局促不安的解釋。
南昭覺得扯淡。
但葉老爺子卻沒深究,把手從南昭的臂彎裏抽出來,示意逢霖攙扶著,語氣裏頗有些寵溺的問,“那就不拜了,不然回頭我們家小二沒了媳婦可怎麼辦。”
南昭覺得自己還站在這裏就是自取其辱。
她們南家也不是軟柿子,她南昭也不是非要攀葉沐陽。
但她還是沒勇氣告辭,跟著人群進入了齋飯堂。
葉老爺子好像是真喜歡逢霖,讓她在自己身邊坐著,慈祥的笑著問,“霖丫頭,算命的沒說不許吃齋飯吧?”
逢霖坐在葉老爺子身邊,感覺自己快被葉家小輩的目光給射穿了。
這個位置不是榮耀和認可,這是在樹靶子。
逢霖坐在這個位置,緊張的根本吃不下,她能表麵上裝出鎮定和從容來,但是生理的反應抑製不了。
在葉老爺子給她夾了一塊黏糊糊的八寶糕,逢霖勉強咽下後,胃裏的酸水翻江倒海的湧了上來,食道抽搐著要把剛才吞進去的寡淡無味的食物吐出去。
她啪的扔下筷子,顧不上道歉,也不顧不上儀態,側過身就幹嘔出了聲。
“弟妹,我帶你去衛生間。”
逢霖被老大葉行風的媳婦程如意攙扶著走了。
在齋飯堂,尤其是在葉老爺子身邊吐出來,應該是很失態的事情,值得在場不少人幸災樂禍,但事實恰恰相反。
“小二,你和霖丫頭訂婚多久了?”
葉沐陽吃的津津有味,好像根本不在乎逢霖什麼情況,“一個多月吧。”
“那你這個混賬玩意兒還不去看看你媳婦兒?”葉老爺子眉梢明顯上揚起一個弧度。
葉沐陽和程如意兩陪著逢霖回來時,葉老爺子的目光明顯在逢霖小腹的位置停留了片刻。
逢霖重新落座,葉老爺子沒關心逢霖的身體狀況,而是問到,“霖丫頭,這都訂婚一個多月了,爺爺還沒給你見麵禮,說說,想要什麼?”
逢霖看著還有點虛,還是堅持著給葉老爺子布菜,說,“爺爺,我想在二爺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