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霖再次睜眼時,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最後的意識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麵目猙獰的撲倒了自己,自己的腰重重的磕在了露台的花崗岩石桌上,當即就痛的失去了意識。
“醒了?感覺怎麼樣?”
逢霖側頭,不意外看到的是解景和。
她傷的是腰,解景和是京州最頂尖的那幾個骨科醫生之一。
解景和家裏世代從醫,他也理所應當的念了醫科大學,理所應當的出國去全世界最頂尖的醫院進修,再回國,理所應當的成為最優秀的醫生。
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來,看我的手指,順著我手指移動的方向轉動眼珠。”他換好了吊瓶,俯身,手指豎在逢霖眼前。
這是檢測她是否有腦震蕩症狀。
“這麼巧,居然成了你的病人。”逢霖和他打趣,來緩解兩人間的尷尬。
“不是巧,是葉家專門請我來的,當時我正在海市參加學術會議,葉家的專機把我接了回來,真是鈔能力。”
解景和好像感覺不到尷尬的氣氛,哪壺不開提哪壺,“當年咱們在一高念書的時候,葉沐陽不還因為你和我打架嗎,怎麼現在讓你傷成這個樣子,他怎麼照顧你的。”
“他當時哪裏是為了我打架,”逢霖閉了眼,“再說他早就不記得了。”
解景和看出逢霖不想再談年少時節的荒唐事,他善解人意的笑笑,“你下床走兩步試試,看看頭暈不暈,小心別扯著輸液管。”
逢霖:“我下半身好像失去知覺了。”
葉沐陽收到消息衝進醫院時,看到的是解景和坐在逢霖的病床邊,握著她的手柔聲安慰。
逢霖顯然是哭過一場。
見葉沐陽進來,解景和也沒鬆開逢霖的手,就這樣把那隻小小的軟軟的手捉著,任憑她抽了兩次都沒撒開,側頭對葉沐陽說,“病人家屬是吧?剛才已經做過核磁和肌電圖了,腰椎沒問題,還是大腦的那塊淤血壓迫了神經,過段時間等淤血吸收,自然就會恢複。”
“明白了,謝謝醫生,”葉沐陽好像不認識解景和了一樣,做手勢請他出去,“我想陪陪我的未婚妻。”
“都未婚妻了,還把人照顧成這樣?”解景和這句話夾槍帶棒。
陪護椅上的人換成了葉沐陽,他動作自然地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削到一半,想起了什麼似得,起身打了盆溫水,擰了毛巾給逢霖擦手。
外麵可能降溫了,葉沐陽手指冰的厲害,他握著逢霖剛才被解景和攥著的那隻手,一根一根的認真擦拭,問,“你當時為什麼和解景和分手?”
逢霖的呼吸僵了僵,克製不住有點發抖。
葉沐陽的頭半低著,她看不到他的神情,隻覺得手指關節被葉沐陽捏的生疼。
她毫不懷疑自己要是再不開口,葉沐陽就會活生生折斷自己手指頭。
她又想起了那晚在葉沐陽的那套大平層裏聽到的慘叫。
“他太無趣了,人生軌跡都按部就班,什麼都是家裏安排好的,未來一眼望得到頭,除了成績好一無是處,真的很悶。”
葉沐陽好像很滿意這個回答,問,“不喜歡悶的,那你是喜歡我這樣刺激的?”
逢霖想說我隻是沒得選。
但她不敢。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帶著哭過的鼻音。
“那你抖什麼?喜歡我還是怕我?”
逢霖死活說不出“喜歡”那兩個字,咬著唇,噙著淚定定地看葉沐陽。
葉沐陽被她幹淨的眼神看的有點煩,拿起削了一半的蘋果塞到逢霖手裏,“自己啃。”
“對了,葉二夫人,要是再讓我看到你管不住自己的手,你就自己給我把那幾根玩意兒一根一根掰折了。”
~
葉沐陽去了隔壁醫生辦公室。
“剛才不方便當著她的麵說,現在跟你招呼下,她以後應該都不能跳舞了,你琢磨琢磨怎麼跟她說。”解景和在低頭寫病曆,開門見山的說道。
葉沐陽下意識反問,“你不是最好的骨科醫生嗎?”
解景和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一眼葉沐陽,“葉二爺生意越做越大,腦子倒是做傻了。”
解景和是葉老爺子給二夫人親自挑的主治醫生,葉沐陽忍氣吞聲,態度放軟了,“一點辦法都沒嗎?”
“硬跳也行,但傷害是不可逆的。”解景和整理病曆,“但我想,她如今是葉二夫人,想必也沒有需要她登台的時候。”
跳舞是逢霖的命,他們都知道。
逢霖當年在一高,才真的是名動全校的風雲人物。
她看著柔弱,但是往舞台上一站,聚光燈一打,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每個動作都帶著極致的力量感和美感,韌而不柔,嬌而不弱。
開學典禮上,逢霖獨舞一支《曉春三月》,全場死寂了半分鐘才掌聲雷動。
就算她文化課成績差了點,老師總是包容著無奈的歎息,人哪裏有完美的呢?
所以就算逢家不待見逢霖,她在一高過得也算順風順水。
但後來高三的某一天開始,逢霖忽然不上台了。
隻有解景和知道為什麼。
那段時間徐安寧在逢竹石那裏受了氣,就變著法的找逢霖的麻煩,克扣她親媽的工資,她親媽的藥不能停,逢霖就大著膽子接了商演。
那一晚,半個小時,逢霖賺了五千。
當天晚上逢霖就被打了個半死,要不是解景和報了警,她真的是要死在逢家的禁閉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