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女子學院待了半年以後,我就開始總會無意識地流淚,也許是病了。
這是三年來第一次有時間將自己洗得幹幹淨淨,即使被觸碰到的傷口很疼。
我裹上浴巾,走出臥室,卻迎麵撞上了推門而入的哥哥。
哥哥站在門口,手中端著一盤水果,裏麵是我愛吃的櫻.桃和荔枝。
我一愣,心跳都仿佛漏掉一拍,隨後後知後覺,想退回到浴室裏,想盡一切辦法遮蓋住那些醜陋的疤痕。
「你這些傷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哥哥直接大跨步向我走來,我竟生出一絲恐懼的念頭。
我為什麼會害怕哥哥?
我想後躲閃著,小心翼翼。
「我自己淘氣不小心磕的,哥哥,謝謝你的水果,你先出去吧。」
「這是磕的?你當我瞎吧!」
哥哥看起來很生氣,他以前很少對我發怒的。
我後退一步,他直接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臂,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
哥哥好像更生氣了。
「這到底是怎麼弄的!是你那個學校裏的人?是嗎!」
他向我大吼,我無端地委屈。
當初被送走你沒有替我說請,三年裏從來都是不聞不問。
況且,為什麼不問問你的何妍清呢。
於是淚滴再次流下,我哭訴的喊叫有些破音。
「和你有什麼關係!這是我自己的事!」
砰!
哥哥直接將果盤重重砸到了地上,水果灑落一地,濺起的幾片碎碴割傷了我的腳踝。
「三年不見你還反了是吧!我是你哥憑什麼不能管!」
他的力氣更大了,要拉著我去醫院,任由我怎麼哭喊都不撒手。
也許是吵鬧聲引起了樓下人的注意,腳步聲開始朝這邊聚集,我感覺我的心跳也在急劇加速。
幾個人停在我房間的門口,他們看見我時將我上下打量一番,隨後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
奶奶就在最前麵,她幾乎是瞬間流出了眼淚,顫顫巍巍走到我跟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
「哎呦我的瀟瀟啊,這三年裏你是受了什麼苦啊!」
「是不是那個學校裏的人幹的,奶奶絕對不會再讓你回去了!」
聽到這句話,我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癱倒在奶奶的懷裏。
奶奶顫抖地更加厲害,那份心疼就快要實體化,溫柔地將我包裹起來。
「你放心,奶奶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我們現在先去醫院,好不好?」
我沉默著點點頭,任由奶奶將我帶走。
哥哥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我身上,仿佛要將我看穿一樣。
為什麼呢,哥哥?
我哭到幾乎脫力,已經好疲憊,竟第一次麵對顧則深,生出了「就這樣吧」的念頭。
夜晚到了醫院,醫生大致檢查了我的傷勢就露出嚴肅的表情,好像是得了什麼絕症一樣。
我住在安排給我的單人病房裏,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奶奶和哥哥在跟醫生談話。
好像又回到了五歲那年,北城不大,顧家的宅子卻很大,但宅子裏隻有我們三個,每天生活得都很幸福。
如果能回到那段時光就好了。
我抱著這樣的憧憬入睡。
一覺醒來,就發現這不過是我可憐的幻想而已,甚至連夢裏都不曾出現過。
睜眼是病房潔白的天花板,一偏頭,是何妍清。
她穿著與這裏格格不入的紅,似乎很喜慶。
她見我醒來,露出一個和三年前那個晚上無異的殘忍笑容,看得我心裏生寒。
「顧瀟瀟,我說你還真是心機深得可怕啊,回來不到一天的功夫,讓所有人都圍著你轉了?」
她似乎忘了就是她自己引我回來的。
她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仿佛牽引著我的心跳,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我想出聲,卻發現喉嚨像被火燒一樣,發出幾個音節都如同在吞刀片。
「你到底有什麼臉還在堅持不懈地勾引則深?看來,是三年前的教訓還沒吃夠啊?」
她尖細的指甲落在我肩膀的一處傷口上,猛地用力,幾乎要嵌進肉裏。
我疼地繃直了腿,卻退無可退。
「你忘了自己怎麼被送到那個學校的?用我提醒你麼?」
「大家隻會站在我這一邊,包括則深,你個賤人就別自不量力了!」
「你給我......滾出去!」
我不想再聽到哥哥的名字從她的口裏出現,於是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坐起身推開了她。
「咳咳......咳咳......」
也許是喊得太用力的緣故,我低頭劇烈咳嗽,竟咳出了幾口鮮血。
何妍清那邊沒了動靜,我將將從疼痛中緩過來。
抬眼看去,卻看見這個瘋女人站在我跟前,不知何時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此時正抵著自己的手臂,眼底閃爍著駭人的精光。
一刀下去,白.皙的手臂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正汩汩流下。
「你瘋了!」
我來不及想太多,奪下她手中的刀,抽了兩張紙巾去捂住她的傷口。
慌亂之中,她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
「嗚嗚,瀟瀟,你為什麼要割傷我?就因為我和則深要結婚了嗎?」
你這個瘋子!你在說什麼!
我抬頭怒目看向她,然而在下一秒,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哥哥,和我的親生母親,就站在門口。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在幹什麼!」
媽媽的雙眼瞬間瞪大,三兩步走到跟前,狠狠推開了我。
我無力防備,直接摔下了床,頭砸在旁邊的櫃子上。
渾身瞬間像過了電一樣,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出,伴隨陣陣劇烈的疼痛,似乎是流血了。
我愣愣地摸向後腦,摸到一片潮濕,就聽到何妍清在我的媽媽懷裏哭訴。
「嗚嗚,媽媽,我本來好心來看瀟瀟的,但她居然......唉,可能是她太愛則深了吧,你們別生氣,她也不是故意的。」
「這還不是故意的?妍清,你別太善良了!」
善良?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看向那個女人,她日夜和何妍清生活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然而她此刻望著何妍清,眼中的諂媚幾乎隱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