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沉

回到王府時，天已經黑的暗沉。

府裏的接生婆子進進出出，做好了接產的準備，等著接生。

可是林尋依舊沒有出現。

對，他在外室那屋裏，陪她看診呢。

我安坐在榻上，不停地留著眼淚，衣衫都濕透了。

母親說：女子如浮萍一般漂浮，丈夫若是不專愛，便會陷入艱難的處境。

所以，嫁人當嫁兩情相悅、用情專一的良人。若是遇不到，那便寧可孤獨終老也絕不要隨意將就。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別好運，尋到了林尋這般一心一意的良人。

可事到如今，原來我不過是個將就的笑話罷了。

如此，他既然心裏有人又兩情相悅，我何苦再與他做這假麵夫妻，倒不如成全他們罷了。

於是，我叫/春梅拿來了紙筆，修和離書一封。

我學識不好，所以也不是很會寫和離書，隻能憑著記憶和感覺，寫下：

【再見之時，我定忘塵無怨，談笑風生之間再不動/情，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與林尋成親三年，癡心白給，早日了結，倒也算得體麵。

我擦幹了眼淚，便收拾好我的行李，喚來馬車回父親母親身邊了。

因為我懷著他的孩子，府中沒有人敢出麵攔我，隻喚小廝快馬加鞭攜著和離書去找他來處理。

春梅心疼我，上了馬車後一直在抹眼淚。

可我心裏卻得到了莫名的平靜，離開了他，我依然可以活的很好。

在馬車上，我心裏想好了很多未來的規劃，但我並沒有料到，我會死在今天。

馬車走到一半，便有一匹馬發瘋似得衝向我們，將我的馬車掀倒了。

由於即將臨盆，恰巧小腹受到重擊，我大出血然後死掉了。

在閉眼之前，我還想著林尋，想著他是不是還在哄著他的青梅美人。

我死了，他應該一點都不難過吧。

仔細回想，這些年真的是一腔癡情錯付了。

但林尋正在來找我的路上，而且看到和離書時，他近乎瘋掉了，可我已經不可能知道了。

本來應該死掉的我又突然睜開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是寒冬。

我又坐在了馬車裏，並且在打瞌睡。

春梅坐在我身旁，睡得很香。

我看向她，她麵色紅潤，皮膚稚嫩，身上穿的還是我與林尋成親前在家給她製的舊衣裳，儼然一副三年前的樣子。

馬車遇到了石子，便有些顛簸，春梅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

春梅感覺一點似醒非醒，迷迷糊糊望著我，隨後她說：

【姑娘你的頭釵，又纏住了頭發，等會進宮的時候千萬不要再纏住了，不然皇後娘娘看到了，還治我一個沒有服飾好的姑娘的罪過。】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撥動我的頭發，將頭釵重新梳理一下。

【進什麼宮？】

【姑娘，今日皇後娘娘生辰，歡宴諸位大臣及家屬進宮祝壽呢。】

我有些失神。

皇後生辰，我作為家眷隨父親入宮祝賀，可這明明是我十六歲那年的事情啊。

我迅速拉開馬車的簾子，伸頭向後看，是父親母親的馬車。

我這是重生了嗎？還回到了和林尋成親前？

很快，馬車停到了宮門前，春梅扶我下車，隨著父親母親去赴宴了。

我發現，一切都如三年前那般，和我記憶裏的宮宴一模一樣，大大小小的宴桌，不少的世家小姐公子，以及熟悉的身影——林尋。

我沒敢多看一眼，生怕被他發現，於是趕緊坐了下來。

過了一小會，我還是忍不住向林尋所在的地方望過去。

他似乎並沒有看見我，還是與其他官員交談著，我才感覺到心定。

不一會兒，宮宴開始了，諸位官員向皇後娘娘拜賀，舞優入場開始表演，皇後娘娘端坐在上方與諸位官眷聊著天。

一切和記憶中的場景一摸一樣，相似到我能預判她們接下來的話語。

我心中暗喜，一切真的重來了。

我真的死而複生了。

前世，我沒有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嫁給了林尋，卻落得個悲傷還慘死的下場。

這一世，我決意遠離他。

我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發覺皇後的呼喊。

母親拍了拍我，假意訓斥道：【墨墨，娘娘喚你呢】

我反應過來，急忙起身向皇後行禮。

皇後淺笑：【墨墨，聽聞前日郡主與諸位小姐去了姻緣廟祈福，你也跟著去了？所求何人呐？】

林尋不知是否聽見了皇後的話語，有意無意地望向了我。

我感到慌忙，臉色煞白。

不妙，我忘記了這個節骨眼。

上一次，我喜歡林尋，在廟裏祈福，祈求和他的一段姻緣。

在宮宴上，皇後得知此事，便求皇上下旨給我和林尋賜婚，詢問林尋的意見，他既然鬼使神差地應下了。

這段前世孽緣便就此開啟。

可是這一世，我不想重蹈覆轍，心裏可謂萬分著急。

突然，有人無意打翻了桌上的膳食。

我朝他望去，看清楚來人，心中暗下了主意。

我雖腦子不好，卻記住了他，少年英雄楚懷陽。

十四歲便跟隨他的祖父一品將軍楚山出征，一往無前，身先士卒，斬殺多名敵軍大將，收複了許多失地，讓流離失所的百姓們得以與家人團聚，世人皆讚其當世將才，護國有功。

但我和林尋成親一年後，楚懷陽便在青城山一役中戰死了。

但我也來不及多想了，我向皇後娘娘行禮，臉逐漸泛紅：【回娘娘，臣女牌子上所寫......是祈求與楚懷陽小將軍的姻緣】

楚懷陽少年成名，且文武雙全，京城中沒有不愛慕他的女子，我求取與他的姻緣顯得並不奇怪。

話畢，原本並不在意這邊閑聊的林尋突然停下了喝酒的手，懸在半空中，神情有些苦澀，仿佛聽見了什麼刺痛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