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提著剛從超市買回來的年貨,研究了半天我租住的地下室門口那團黑乎乎的影子是什麼東西。
最後,我鼓起勇氣抄起保潔阿姨留在樓道口的掃帚,借著微弱的燈光朝著那團人影走去。
我攢起勁朝著那人影的後背猛的砸去,
“啊!!!”
然後地上那人一個彈射起來,我嚇得扔掉掃帚,
然後我們兩個人一起站在原地尖叫。
尖叫聲持續了一會,我突然意識到擾民,然後伸手捂住了那人的嘴,
然後我就發現,他看著挺高,但攻擊力好像一點也不強,
“你大半夜蹲這兒幹嘛!”
我一整個氣急敗壞!大半夜的這不神經病嗎!
“取暖啊!”
我抬頭看向門外,那年除夕的北京,大雪紛飛。
我看著他凍的紅紅的臉,手也紅的發紫。
“那你大半夜沒事來這幹嘛啊?”
那人也反過來一臉欠欠的欠揍的問我,
“關你屁事兒,我住這兒不行啊!”
我朝著他後麵那扇門抬抬下巴,
“這還能住人啊,”
那人依舊一臉欠揍,
“你管得著嗎,總比某些人沒有地方可去強。”
我將他扒拉到一邊,然後掏出鑰匙打開門,
“還挺橫,”
那人轉身,一邊伸手撓撓頭,一邊嘀嘀咕咕的往外走去。
他看著不像壞人,白白嫩嫩的,長的還怪好看的。
“喂,”
我叫住他,
“啊,”
“進來暖和暖和。”
我把凍的渾身發抖的,嗯....暫且稱為男孩吧,畢竟那一年的周牧隻有21歲。
我把凍的發抖的男孩邀請回了家,把我購置的年貨放進我簡陋的廚房,又給沙發上的男孩倒了一杯熱水。
“給,捂捂手。”
我將熱水遞給沙發上坐姿不太自然的男孩,
“那個,大姐,我提前聲明啊,”
“嘖,你叫誰大姐呢?”
我掐著腰,他倒是一點不客氣,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說,首先我沒有不良嗜好,其次我..我錢包手機都讓人偷了,我現在身無分文,你....你要是做什麼特殊生意的我就先走了。”
嗯???特殊生意?他以為,我是,雞???
男孩說著就要往外走,
“嘶,你什麼意思啊?”
我被氣笑了,
“我就不能是真心想幫你啊,我就不能真的心地善良啊!”
“不好意思啊,實在不好意思,如有冒犯多有得罪了,我也是為咱倆的安全考慮。”
男孩一臉抱歉,嘴裏不停的道歉。
我雙手環抱在胸前,站在原地看著窘迫的男孩。
有多少年的春節,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我都快想不起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我不是壞人,你想走就走,嫌外邊冷,可以再坐一會。”
說完,我不再管他,我轉身回到我那狹窄的廚房,拿出蒸鍋準備處理我剛買的螃蟹。
然後我一抬頭,男孩也跟著走了進來,
他依舊一臉內疚,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真沒有別的意思,你....”
“沒事,”
我有點嫌他墨跡,大老爺們,道個歉也磨磨唧唧,
我把螃蟹蒸到鍋上,又忙著和麵。
男孩跟我一起站在狹小的空間裏,他不說話,甚至都有點不敢喘氣。
“幫幫忙?”
我看著局促的男孩,端著麵瓢問他。
“好。”
“拿到外邊,準備包餃子。”
我忙著把白菜摻到肉裏,我剛準備伸手拿麵,對麵沙發上的男孩就拿起盆子裏的麵團揉了起來。
“會的還挺多。”
我看著眼前輕車熟路的男孩,小聲嘀咕了一聲。
“周牧,”
他突然說話,
“啊,”
“我叫周牧,牧野的牧。”
那一天,我知道他叫周牧。
“哦,梁恩寧,感恩的恩,安寧的寧。”
忙忙碌碌,吵吵鬧鬧的,我們竟然都忘了介紹自己。
“咳咳,”
周牧清清嗓子。
“梁小姐,剛才的事,實在抱歉…”
“首先,叫我梁恩寧就行,不用這麼客氣!其次!我真沒生氣。”
還真是個小孩,道個歉都這麼執著,我無奈的看著他,無奈的笑笑。
“那就好。”
周牧長長的鬆下一口氣。
“你咋住這啊。”
周牧環顧了一下我的“家”。
總共十五平米,一張1.2米的小床,半個窗戶,然後一個小小的沙發,再然後,我把將近一半的麵積都變成了廚房。
“省錢啊。”
我回答的漫不經心,
“你喜歡做飯啊?這麼小的房子,廚房整這麼大,”
得知我沒有生氣後的周牧徹底暴露了他的話癆本質。
“啊,喜歡做飯啊,不行啊。”
“行行行,你做飯一定很好吃!”
“閨女像爸,說不定你爸爸做飯也很好吃!”
周牧繼續說,我包餃子的手卻頓了一下。
他還真說對了,我爸是炊事兵出身,我15歲之前每天晚上放學都可以吃到我爸做的飯,
那後來呢,後來我自己都記不清楚有多久沒吃過我爸做的飯了。
我快一千多天沒有見過他了。
“那你呢,你怎麼,這闔家歡樂的除夕夜,你咋無家可歸了呢?”
我轉移話題。
“我,跟你說了啊,手機錢包都讓人偷了啊,買不了車票,就回不去了唄,”
“來北京上學?”
“沒有,畢業了,來北京試鏡。”
“試鏡?你是演員啊?”
我好奇起來,這不專業對口了嗎!我大學畢業之後在北京北漂了五年,打的就是執行經紀人的工。
“不是,我同學說有個機會,讓我過來試試,試上了說不定就是演員了。”
我抬手捏著周牧的下巴左左右右端詳了一下,小夥子長的確實不錯。
“那你跟著我吧,”
我得意的拍拍胸脯,
“天影聽說過沒?”
“天影,大公司啊,有口皆碑,我怎麼可能沒聽說過。”
“我在天影上班,雖然也是個小透明,但能接觸到的資源機會肯定比你多。”
我從抽屜裏拿出我的胸牌,
“你還真是啊,貴人啊!”
周牧犯賤的抓著我的手,一臉虔誠的看著我。
“你怎麼這麼貧啊,貴人談不上,但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湯喝。”
“那我就不回貴州了!就留在北京!闖出個名堂!”
周牧說著端起杯子。
“說不定哪天我發大財,還得指望著你這張小臉呢!”
我也端起杯子,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