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就是皇上養在觀裏的尼姑,好像也不過如此。」
一位年輕的小丫鬟,貼著旁人,用著不太小聲的聲音嘀咕。
被喚小姐的女子,鳳相之女,鳳汐月,頭挽烏鬢,斜飛金釵,眸子好似倒映湖麵的星空,掀起漣漪,泛起點點星光。
這張容顏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可美麗之中,帶著三分端莊,三分大氣,還有三分可愛。
視線交彙,她微微頷首,唇角彎起上翹的弧度,走上前來挽起我的手:
「是瑤妹妹嗎?我聽阿琰說你愛吃棗泥糕,他知道我要出門,叮囑我順帶給你捎上。」
一包沉甸甸的油皮袋子遞到手中。
我盯著手裏的東西,津液慢慢生出一絲苦澀的味道。
阿琰。
他們已經這般親密了嗎?
她就像一位女主人,夫君隨口一句囑咐,她記在心上,碰到機會,就恰巧做了。
我掂了掂手中起碼夠吃上三日的棗泥糕,俯身作揖道:「有勞鳳小姐了。」
低頭時,一聲極細的吸氣聲清晰傳來,就像對麵的人看到了什麼很驚訝的東西。
抬眸,鳳汐月眼裏一晃而過的嫌色已經換上沉沉的笑意。
我回到屋子,坐在妝奩前,對著菱花鏡細細整理著不小心露出來的一綹白發,懊惱地歎出一口氣。
真不小心啊。
幸好蕭琰沒能來,不然我的樣子也會嚇到他吧。
我下意識撫摸好像變得有點鬆弛的皮膚,嘴裏的苦澀蔓延到天靈蓋。
眼睛酸澀得浮起一層厚厚的陰影。
我想,我知道神要我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了。
是讓我在心愛的人麵前,一點一點老去。
......
晚上,蕭琰竟然來看我了。
看到桌上放著還未拆封的棗泥糕,他背著手,立在一旁,看我畏在案板前,抄寫著詩經,一動不動。
他不開口,我也不開口,屋子靜得可怕。
半晌,蕭琰歎了口氣:「瑤瑤,你是在怪我嗎?」
我沒有回應。
「瑤瑤,你得學會和她相處,你遲早是要進宮的。」
拿筆的手頓了一下,正好落在了「浮生如此,別多會少,不如莫遇」的最後一個字上。
我盯著它,心頭頓時湧起百般情緒。
「蕭琰......」
「你我相遇幾年了?」
他低頭思索:「六年。」
時間果然猶如白駒過隙,原來都六年了啊。
「蕭琰,你知道的。」
我抬眸對上他的眼。
我不會進宮。
我不願意束縛在那宮牆的一角,守著那方方正正的天空,看日夜顛倒,春去秋來。
蕭琰揉著眉心,聲音帶起疲倦:「瑤瑤,別鬧了。」
「我今天處理了一天的奏折,乏了,如果你不想見到汐月,我以後不會讓她來這了。」
「能消消氣,過來陪我說些體己話嗎?」
我依然沒動,就固執地坐在原地。
蕭琰很快沒了耐心,拂袖離去。
臨前,他生冷地丟下一句話:「瑤瑤,你變了。」
我變了嗎?
我摸摸冰冷的臉蛋,輕笑一聲。
是啊,我就快要變成你不認識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