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竟還敢嘴硬!”
老皇帝怒極,拍了下桌子,倒把晴貴人嚇得跳下他的大腿。
“那閹人都已招認,是你派他采買那醃臢東西!”
“伶妃,你腹中懷著的,可是朕的骨肉!”
我猛然抬起頭,臉上全是不可置信,手也下意識放在小腹上。
“陛下,臣妾絕沒做過此事!”
“臣妾冤枉啊!”
晴貴人嗤笑一聲:“伶妃姐姐,我可親眼撞見那個叫什麼,對,叫小遠子的,私藏的那醃臢東西呢,還能有錯?”
我麵色煞白,幾乎跪不穩似的晃了晃身子。
“所以他在栽贓我之前,隻見過你一人?”
“晴貴人,我和你到底有何冤仇!”
“你,你休要胡說......”
晴貴人指著我,氣得渾身發抖。
她萬萬想不到,我會直接把矛頭對準她。
“伶妃!”
皇後適時出聲嗬斥了我一句,卻側首看向老皇帝:“陛下,本宮也見過小遠子,他可是蕭妃當年身邊的人,怎可能和伶妃毫無聯係。”
老皇帝臉色愈黑了,卻朝外麵冷聲道:“把那閹人帶上來。”
正因小遠子的身份,老皇帝生性多疑,才不會全信他說的。
小遠子披頭散發,像條死狗般被拖進來。
用了刑的手腳都斷了,軟趴趴的扭在胸前。
“陛,陛下饒命。”
他幾乎沒了人樣兒。
我強忍嘔意撲向他,嗓音淒厲:
“姐姐一直待你不薄啊,到底誰讓你害死我的孩子?”
小遠子蒼白的臉上多了兩道鮮紅抓痕。
幾個太監才衝上來把我拽開。
“把伶妃按住!”
皇後冷聲嗬道:“這可是禦前,成何體統!”
老皇帝眸底的猶疑卻更甚一層。
畢竟我可是真情實感的動了手。
“小遠子,你再和朕說一遍。”
“到底是誰?”
老皇帝語氣裏充滿了威脅:“朕隻要聽真話!”
小遠子抬起頭,目光怯怯,嗚咽了一聲。
“是,是晴貴人......逼奴才害伶妃娘娘的。”
“奴才從沒買過藏紅花!”
“是晴貴人硬塞給奴才的呀!”
晴貴人一聲尖叫,氣得扶著胸口,差點站不穩。
“狗東西,你胡言亂語什麼?”
老皇帝勃然大怒,一腳踹翻小遠子:“閹人也敢欺瞞朕!快來人,拖下去,斬了!”
小遠子忽然麵色一變,嘴巴裏突突的往外吐血。
他死命地往晴貴人腳邊爬:“小主救我......”
晴貴人嚇得連聲尖叫,卻怎麼都踢不開他。
直到小遠子眼睛瞪圓,渾身一陣猛烈顫抖。
濃稠黑紫的血從鼻孔、耳朵裏流出來,滴在她軟滑的繡花鞋麵上。
那個常常靦腆笑著的小太監就這樣死了。
禦書房隻剩下了晴貴人的嘔吐聲。
“陛下,這閹人死得太過蹊蹺。”
半晌,皇後站起來,麵色凝重:“臣妾覺得應當先叫太醫過來,驗明屍身,再去擷芳殿徹查一番,還晴貴人一個清白。”
老皇帝麵色鐵青,目光幽冷,“後宮的事,皇後做主吧。”
晴貴人一聽也顧不上吐了,趕忙跪下哭得梨花帶雨。
“晴兒沒有,求陛下為晴兒做主,陛下......”
她方才嘔吐的醜態早讓老皇帝倒足了胃口,一把拂開她的手。
皇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意,淡淡開口:
“晴貴人,陛下向來公允,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她朝采薇揮了揮手,采薇立刻領著幾個小太監出了禦書房。
“等采薇回來,有了結果,本宮也會替你做主的。”
4
小遠子的屍身拖走後,太醫陳策很快也趕到了。
盯著他英俊儒雅的麵孔,我不由心底微涼。
他是太醫院首陳亨允的嫡子,年紀輕輕,深獲聖寵。
姐姐死的那一日,也是他親自驗身的。
“小遠子死於海棠香,劑量不輕。”
晴貴人忍不住冷哼一聲:“可是稀罕的,他倒也配得上。”
海棠香,是一種劇毒。
常用來喂給達官貴人在府中豢養的死士。
執行任務前服下,十二個時辰內可解毒。
用料珍稀,單一枚,足普通人家吃上一年的。
小遠子隻是最低等的太監,他根本買不起的。
所以,他的死,必然有人故意而為之。
“伶妃懷著龍嗣,不如讓她先起身罷。”
皇後輕咳一聲,老皇帝緩緩點了點頭,神色卻愈發陰鷙了。
我心裏明白得很,他這是舍不得晴貴人啊。
但麵上絲毫不顯,隻含淚趕緊謝恩。
“伶妃倒也不必過於憂思。”
她瞧著我默默垂落的模樣,還好言勸了幾句。
“陛下也是看重你,才會這般生氣的。”
“你可要為腹中的骨肉著想。”
我低低應了,用袖子擦了淚,偷偷瞥了老皇帝一眼。
水霧般的眸子楚楚生憐,果然讓他麵露疼色。
“臣妾明白,都怪臣妾無用。”
老皇帝愈發動容,不過卻轉移了話題:“你們這些奴才怎麼做事的,天氣這般涼,不知道多添一爐暖炭。”
大太監總管福臨趕緊出去吩咐。
不一會兒,幾個小太監拎上兩爐上好的金絲銀炭。
福臨是個有眼色的,還專門往我懷裏暗暗揣了個暖婆子。
晴貴人落在我身上的視線更冒火了。
兩盞茶的工夫,采薇卻押著個小太監回來了。
“陛下萬福,娘娘金安。”
“奴婢剛到就瞧見這奴才鬼鬼祟祟的溜向後門。”
“一搜身,果然發現了東西!”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白瓷瓶,旁邊候著的陳策立刻接過。
他聞了聞,麵色大變:“海棠香!”
怎的會如此巧合呢?
除非小遠子身上的毒,就是晴貴人下的!
幾乎一瞬間老皇帝就暴怒而起,一袖揮掉桌上的奏折。
“賤人!”
晴貴人哭天喊地,說不是她做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伶妃,是你栽贓我!”
直到她紅著眼睛撲向我,才被侍衛按住。
老皇帝失望極了:“把她關進擷芳殿,沒有朕的允許,不準進出。”
說到底我的胎還是穩的。
晴貴人隻是意圖謀害皇嗣罷了。
老皇帝昏庸惡心,卻不是個傻子。
看在她父兄的麵子上,也不會真的把她怎麼樣。
但曉秋在塞給我的紙條上清清楚楚寫著:晴貴人和你,隻能活一個。
不知現下的情形,算不算我贏了?
“玉兒,你受委屈了。”
老皇帝處理了晴貴人,麵對我,重新和顏悅色起來。
甚至命我今晚留在寢宮,等他臨幸。
我不敢推脫,隻能退出去,在旁邊的側殿沐浴更衣。
等收拾好出來,殿內正中央卻坐著皇後。
清冷的白霧裏,她眸色冷厲,早沒了當初的菩薩相。
我惴惴不安的跪下去,濕發滴答。
皇後卻淡淡開口,命采薇遞給我一杯熱茶。
“本宮早看出你是個聰明的。”
“你今日做得不錯。”
那青花茶盞滾燙,我被迫端著,手上鑽心似的疼。
額上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我忍痛笑道:“紙條是娘娘寫給臣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