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齊紹走了,曉秋看了我一眼也出去了。
片刻後,一個三等小宮女端著晚膳,掀開簾子。
一眼瞧見我不著寸縷,立刻花容失色,嚇得摔了木盤。
“娘,娘娘饒命啊。”
我歎了口氣,沒說話。
“你個不要命的賤貨,搶著你露臉了!”
曉秋聽到動靜,連忙跑進來,還不忘把門栓上。
看到跪在地上的小宮女,她氣得夠嗆。
光罵還不夠,竟直接一腳踹在她胸前心窩上。
“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宮女唇邊染上一抹紅,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我輕咳一聲,啞著嗓子開口道:“算了,打發出宮去罷了。”
曉秋瞥了瞥我,叫來兩個小太監,硬把小宮女的舌頭拔了。
再生生打斷手腳,才攆出宮去。
“娘娘做了菩薩,倒黴的不還是我們?”
“我還不想陪著娘娘一起死!”
自此之後,流雲殿上下無一人畏懼我,卻對曉秋言聽命從。
齊紹和老皇帝都再未來過,我漸漸被傳失寵。
但兩個月後,我在給皇後請安的時候當眾幹嘔,被查出早已有孕。
太醫給老皇帝報喜,出乎意料的,他竟送來了流水般的賞賜。
但我卻掌心冒汗,因為這個孩子,是齊紹的。
和老皇帝那次,他根本沒有能力讓我侍寢!
我恨老皇帝,姐姐的死不可能和他無關。
但齊紹,他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對父子,都是爛人。
一想到我腹中有和他血脈相連的骨肉,我就惡心得要吐!
所以我偷偷聯係了以前在姐姐宮中當差的太監小遠子。
我想讓他幫我買一些藏紅花。
深宮寂寞,宮女和侍衛常有私相授受的。
有了意外,便偷偷服藥打掉。
各宮的主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以為沒什麼難的。
沒想到小遠子在回來的路上,衝撞了剛入宮的晴貴人。
藏紅花掉出衣袖,他被抓了。
我一整日都坐立不安,被曉秋逼著說出緣由。
“倒是奴婢看走眼了,娘娘膽子忒大了!”
她麵上冷冰冰的,卻隻說讓我等消息,便出了宮門。
曉秋走了一夜,我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外頭進來幾個臉生的太監,說老皇帝讓我去禦書房一趟。
“娘娘,奴婢陪您一同吧。”
我正猶豫害怕間,曉秋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
她犀利的眉眼如冰芒般,懾得小太監一愣。
而趁著他們低頭交涉間,她卻往我袖中塞了一張紙條。
最終還是我孤身一人進了禦書房。
老皇帝耷拉著麵孔,眸色陰沉,坐在紫檀桌前。
皇後也在他身側,氣度雍容,正慢條斯理地剝著橙子。
剛從柳州進貢來的新橙,送來的路上可聽說跑死了五匹駿馬。
皇後手上的淡金護甲,閃著細碎的光。
我恍惚想起,姐姐剛入宮時也常戴這東西。
“宮裏頭後妃處處有人伺候。”
“陛下說了,常戴著護甲,才不失身份。”
傻姐姐,他們隻把你當成個物件,你和護甲都一樣的。
“晴貴人到!”
小太監尖利的嗓音剛落,一團淡粉撲到老皇帝懷裏:
“陛下,臣妾好害怕。”
皇後手上動作輕滯,麵上卻輕笑一聲,“晴貴人到底年紀小一些,不如請太醫來看看,若是嚇壞了,陛下怕要心疼得緊呢。”
晴貴人瞥了下皇後,往老皇帝懷中縮得更緊了些。
“晴兒沒事,晴兒不喝苦藥。”
她帶來的小宮女也柔聲上前:“方才小主已喝了一碗鎮驚湯了。”
皇後緩緩看向小宮女:“你倒是個忠心的,叫什麼名字?”
“奴,奴婢菡萏。”
這回她惶恐不安地伏下身子,幾乎要低到塵埃裏去了。
我心底冷笑。
菡萏和采薇幾乎同名啊。
晴貴人的野心不小呢。
不過難怪,她父兄都是朝中重官,嫡弟剛立了戰功,她母親又隻生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自然百般嬌寵。
聽說老皇帝下旨命她入宮,還頗費了一番曲折呢。
哪兒像我那可憐的姐姐,被生父上趕著賣了!
晴貴人似乎也有幾分心虛,嫩藕般的玉臂纏上老皇帝,撒嬌道:
“陛下,菡萏跟臣妾一同長大,就像妹妹一般的。”
她比容貴妃有幾分腦子,至少還知道如何堵住皇後的嘴。
“你心地良善,不經世事。”
老皇帝溫香軟玉在懷,臉上柔和了幾分:“但要仔細身份,奴才就是奴才,怎配和朕的妃子相提並論。”
皇後率先笑了,把剝好的橙子遞到老皇帝麵前,卻側首看向我。
“本宮倒忘了問伶妃怕不怕?”
她竟權當沒聽見方才菡萏回答了什麼。
不但成全了晴貴人的麵子,還禍水東引到了我身上。
“臣妾惶恐。”
我適時垂首默默落淚,深深俯下去,重重一磕。
“但臣妾實在不知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