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眠

我出生的地方，距離外婆家很遠，飲食習慣也天差地別。

我吃不慣濃油赤醬的糖醋排骨，也不喜歡吃各種帶甜味的菜，那種甜膩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想要嘔吐，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咽下。

我也曾經試著嘗試過自己做飯，可外婆看著我做好的一桌子菜，瞬間變了臉色。

她砸了碗碟，掀翻了桌子，絲毫不顧形象的指著我的鼻子咒罵。

說我是野種，說我的基因低劣，說我是臟東西......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動過自己做飯的念頭。

可每次吃完飯之後，那種甜膩的感覺都會在我胃裏翻湧，於是我每天都會趁著外公外婆不注意，偷偷跑去廁所催吐。

自己在外麵吃也並不現實，因為外公外婆嚴格把控我的生活費。

我身上的錢除了上學放學坐公交，再沒有多一分。

因為外婆覺得我手上有了錢，就會學壞。

這天晚上，我毫不意外的失眠了。

失眠對我來說並不稀奇，可我卻清楚的知道，這一次失眠跟以往是不一樣的。

以往失眠，隻覺得腦子空蕩蕩的，身體很疲累，但就是睡不著。

而這一次，我腦海裏麵浮現出了很多畫麵。

一六零一那扇敞開的門，天台，辣椒炒肉，還有，月光下的周澈。

我開始幻想，一六零一那道門後麵是什麼樣子。

越想越心慌，因為這一次的情緒，我無法跟以前一樣，強迫自己抑製下來。

可即便如此，心慌中，又帶著一絲期許......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老師根據考試名次排了座位。

第一名的位置被周澈取代，而我，成了他的後桌。

跟我不一樣，周澈不僅成績好，性格也開朗，長相在學校的一群青春期男生裏麵也尤為出眾，所以非常受同學歡迎。

這才剛轉來一個多月，就跟班裏的同學打成了一片。

他並不隻埋頭學習，除了學習，周澈會在中午吃過飯之後，跟班上的同學去操場打籃球。

我們班和隔壁二班是學校的衝刺班，全市中考排名前一百名的學生，都在我們兩個班。

兩個班無論是考試，各種競賽甚至是連學校的其他課外活動都要爭個高低。

一周前的校運動會上，周澈帶領我們班的男生，成功打敗二班，奪得了冠軍。

從那以後，圍在他身邊的人更多了。

他每天打球的地方，更是有好多本班和其他班的女生，搶著給他送水。

我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看著操場上發生的一切，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幸好，周澈從來不收任何女生遞過來的飲料。

鉛筆尖劃過素描本，發出沙沙沙的聲

畫中人，是跟正在操場上肆意奔跑的周澈一樣的麵孔。

照往常一樣，我將畫好的那一頁撕了下來。

外公外婆不喜歡我畫畫，畫畫的工具是我攢了很久的錢才買到的，因為怕被發現，所以每次畫完之後，我都會將畫撕掉。

但今天，靜靜地凝視著畫上的少年，我竟遲遲下不去手。

周澈的身上，有一種我不曾見過的旺盛生命力，我被那種生命力所吸引，不忍心破壞。

一直到廣播開始播放音樂，午休時間結束，我才猛然驚醒。

有風吹過來，畫紙從我手上飄了出去，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緩緩落在了牆角。

早上的時候下了一場雨，牆角處還殘餘著一灘未幹的積水。

等我跑過去撿起來時，畫紙已經被積水浸透，沾染上了泥汙。

我嘗試著用手去擦拭，可浸濕的紙張太過脆弱，在我的手下爛成了一團，隨著畫紙一起爛掉的，是畫紙上周澈的臉。

我心裏有些失落，說不清的失落。

但仔細想想，這樣也好。

如果被外公外婆發現，也會給周澈帶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