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蘇若一路上緊趕慢趕，很快就到了花溪煤礦。

看見幾個婦女拎著竹筐走過來，她知道，這些都是礦上的家屬，這個樣子，是準備到集市上買菜的。

她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放下背篼，揭開蓋在上麵的口袋，鋪在地上，然後才把背篼裏的野味拿出來仔細擺放好。

一個中年女人走過來，低頭看著野味，輕聲說，“這些是啥？”

蘇若輕笑一聲，說道：“大姐，這些都是風幹的野味，洗一洗直接放到鍋裏煮，比臘肉還好吃呢。”

女人一臉疑惑，“現在不是不許上山打獵嗎，哪兒來的野味？”

蘇若壓低了聲音，“姐，我偷偷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旁人。我男人是山裏的獵人，趁人不注意，偷偷在山上打的。”

煤礦工人收入高，勞動強度卻大。每個月半斤肉的計劃，的確滿足不了身體的消耗。膽大的家屬，會花高價到黑市上買些不要計劃的肉，膽小的隻得忍著。

不過，黑市上的豬肉，有不少是害了病的瘟豬，或者直接就是死豬肉，光想想心裏就磣得慌。現在有野味送上門來，幾個女人頓時兩眼放光，上前便直接入手。

“你這野味，咋賣啊？”

蘇若沒有稱，這些女人也不可能有稱，所以，蘇若在路上便想好了，這些野味全論個賣。

現在有人詢價，她便謹慎地說，“這些都是幹透了的，沒一點水份。我也不多要，野兔和野雞都是兩塊錢一隻，斑鳩三塊。魚幹嘛，大的一塊五，小的一塊。”

一個女人手裏拿著一隻兔子，撇了下嘴，“屠宰場的豬肉才六毛九呢，你還真敢獅子大開口。”

蘇若笑道：“大姐，屠宰場的豬肉的確便宜，沒有肉票也買不回來。我這些野味不要肉票，還是風幹的，已經夠便宜了。”

女人還想講價，一個女人直接從她手裏搶過來。

“張大姐，你要嫌貴，這隻兔子就讓給我好啦。”

張大姐這才發現，隻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擺在口袋上的野味已經被人搶光了。

已經到手的東西，怎麼可能讓人搶了去。

她一把將野兔奪回來，“我先看上的，你搶什麼搶。”

王阿姨苦笑，“你剛才不是嫌貴嗎？”

張大姐冷哼，“誰說我嫌貴了，我不過多一句嘴，你就從我手上搶，還講不講道理。”

立即有人勸解，“好啦好啦，都是一個礦上的，有什麼可吵的。”

王阿姨不滿地瞪了對方一眼，“說得輕巧，掂根燈草。你們都搶到了，我還空著手。晚上你們家大老爺們都有下酒菜吃，我如何跟我們家那口子交待？”

蘇若忙說，“阿姨，你別著急，我過兩天還來。到時候，替你留一隻。”

王阿姨這才高興起來，“你說的，後天還來。到時候還在這個地方，到時候要再沒有我的，我可不依。”

蘇若肯定地點頭，“我說話算數，說了替你留著，肯定不會食言。你先告訴我具體要什麼，我好替你留著。”

王阿姨笑眯眯地說，“替我留隻野雞 吧，再留兩條魚。”

蘇若爽朗地點頭，“行，我記住啦。”

立即有人大聲說，“替我留一隻野雞。”

“我要野兔！”

“我要魚幹！”

蘇若邊收錢，邊一一答應下來。

隻這麼一會兒功夫，一背篼野味便換了46塊錢。

這麼快就把野味脫手，是蘇若沒想到的。接下來，她得到城裏的黑市上弄大米了。

她在嶽霆驍麵前承諾過，要讓他吃上大米和麵粉。現在時間還早，到城裏大概是中午，但願黑市還沒散。

青陽縣城並不大，站在郵政局門口的十字路口，幾條大街一眼便能看到盡頭。

黑市之所以稱為黑市，就是因為它是非法的，隻能暗地裏進行。所以，肯定不會在正街上出現。

蘇若略一思忖，便在人少的小巷子裏轉悠起來。

有一條神秘的小巷子引起了蘇若的注意。

這裏的人並不多，隻偶爾轉出一個男人或女人，對著過往行人神秘地耳語幾句。

雖然這些人都空著手，蘇若卻知道，這就是黑市了。

這些人手裏沒貨，一有風吹草動，便四下裏逃躥。就是被人抓住，手裏沒貨也定不了罪。

她四下裏張望了一下，便放慢了腳步。

一個中年男人走近前來，低聲說，“姑娘，你想買點啥？”

蘇若心裏“怦怦”直跳，卻故作鎮定，“你手裏都有啥？”

男人一臉警惕地打量著她，似是在猜測她的身份。

判斷出她不是執法人員裝扮的，他便壓低了聲音說，“手表、自行車、糧食，全國糧票，你想要的，我都有。”

蘇若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我要大米，今年新出的大米，你開個價吧。”

“你要是想要去年的大米，我還真沒有。今年的大米卻有的是，你要多少？”

“看價格吧，要是價錢合適，可以長期在你這裏買。”

男人見她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不禁說，“你是知青吧，家裏寄錢來了？”

蘇若點頭，“你猜對了，我是省城來的知青，吃不慣這裏的粗糧，家裏寄來錢，讓我買些大米，湊合著吃。”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頭，“看你是知青，我也不多要，就賣你一塊錢一斤吧。”

蘇若從鼻孔裏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你可真敢喊價，當我冤大頭呢。”

“誒，誒，你別走啊。”

男人追了上去，“賣是價還是錢，你倒是還個價啊。”

蘇若冷冷地說，“糧站的大米一毛三分八毛錢一斤，我給你五毛，總行了吧。”

男人頓時急了，“我喊一塊，你還我五毛，哪有這麼砍價的。這個價，我連本錢都不夠。真誠心買，你得添點。”

蘇若咬了咬牙，“六毛，不能再添了。”

男人一咬牙一跺腳，“六毛就六毛，不嫌錢，就圖你以後照顧我生意。說吧，你要多少？”

蘇若想了想說，“就五十斤吧，多了我背不動，也沒那麼多錢。不過，得先看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是自然。”

男人掃眼看四周沒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說，“貨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跟我來吧。”

說完，扭頭就鑽進了另一條小巷。

蘇若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七彎八拐之後，男人鑽進一間黑黝黝的小屋。蘇若走進去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屋裏的光線。

男人拖了一根口袋出來，解開繩子，捧出裏麵白花花的大米。

“瞧這米質，還能聞到米香味，六毛賣給你，我可是一分錢沒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