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人來到知青點的時候，大隊長牛國棟已經到了，正在屋裏清點糧食。

蘇曼真動過把糧食藏起來的想法，被蘇若喝破，隻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牛國棟來的時候，把生產隊保管室稱糧食的大秤帶來了。一秤一秤的過目，一副公平不阿，鐵麵無私的樣子。

最後的結果，蘇若分到了80斤玉米，20斤大米，還有60斤紅薯。

嶽霆驍把紅薯和玉米放進籮筐，讓蘇若背大米。收拾停當，兩人便出發了。

沒走多遠，迎麵便走來一個顴骨高聳、一臉陰翳的女人。

嶽霆驍停住了腳步，叫了聲，“娘！”

“正說去找你呢，想不到竟在這裏遇上了。”

駱翠花的一張臉黑得像鍋底，“把錢拿出來！”

嶽霆驍不解，“啥錢？”

駱翠花冷冷地說，“別裝了，前天晚上周彩雲跟你退親的事，村裏都傳遍了。女方提出退親，定親的禮錢當然得退了。”

嶽霆驍這才想起來，上次回家探親，跟周彩雲定親的時候，娘給了周家66塊錢的禮金。

周家的親事是娘定的，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吳安子村最有出息的崽。村裏的媒人都快把家裏的門檻踩破了。

駱翠花千挑萬選，才在眾多候選的姑娘中，選中了周彩雲。相親後，駱翠花便闊氣地打發了準兒媳婦66塊錢的見麵禮。

這事在吳安子村引起了哄動，老嶽家大出風頭。

前天晚上，周彩雲當著眾人的麵，宣布跟他退親，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但他從沒想過，要讓周彩雲退見麵禮。

現在娘攔住他要這筆錢，他隻得說，“這麼多人看著的，我沒讓她退錢。”

“這可不成。”

駱翠花恨鐵不成鋼，“你傻啊，男方提出退親，禮錢自然退不回來。現在是周彩雲提出退親，不退禮錢肯定不行。”

嶽霆驍放下肩上的擔子，平靜地說，“我跟蘇若已經結婚，昨天領的證，她沒要咱們家一分錢，周家那筆錢，就算了吧。”

“橋歸橋，路歸路，這個女人上了你的床，不嫁你能行嗎？我告訴你，周家的禮錢，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周家退不退禮錢，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嶽霆驍的臉上仍波瀾不驚，“蘇若是個好女人，你不能這麼說她。我把她從河裏救上來，見她衣服濕透了，便帶她到我那裏換衣服......”

不知不覺間，他也沿用了昨天蘇若編的說辭。

“這種鬼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駱翠花撇了下嘴，一臉輕蔑，“要不是被這麼多人抓了個正著，跟你結婚，你就做夢去吧。”

娘說的是實情，嶽霆驍想到眼蘇若隻是假結婚，眸子頓時暗了暗。

“我的意思是說，那筆錢反正是給我娶媳婦用的，現在我已經娶了媳婦，你就別再念叨那筆錢了。”

駱翠花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66塊錢不是小數目，說不要就不要了，你是地主老財啊。你哥在村小代課，一個月才掙9塊錢。你要不找周家把錢退回來，就別來認我這個娘。”

蘇若卻在一旁掰起手指頭算起來。

“大哥一個月才掙9塊錢，妹妹和爹娘在生產隊出工，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這66塊錢，是嶽霆驍以前從部隊寄回來的吧。”

駱翠花厲聲喝斥，“我跟我兒子說話，你這個破鞋插啥話。”

蘇若故作吃驚，“所有人都說，你們老嶽家跟嶽霆驍已經劃清了界限，不再跟他有任何關係。你現在卻說他是你兒子。莫非，你在人麵前的表現，都是假的，是做給人看的。”

駱翠花怕這話被人聽見，頓時慌了。

“你這蹄子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蘇若仍淺笑呤呤，“這裏又沒有外人，你怕什麼。你就說，是還是不是吧。”

駱翠花難以自圓其說，隻得分辨，“我十月懷胎把他生下來，還養他這麼大，他孝敬我不是應該的麼。”

“娘的話也有道理。”

蘇若咬了咬嘴唇，“66塊錢的確不是小數目，不如這樣，我陪娘去周家走一趟，把這筆錢要回來。”

這一下，輪到駱翠花吃驚了，“我讓霆驍去，你摻和個啥。”

蘇若一臉無奈，“這麼大一筆錢，周家怎麼肯輕易退出來。以霆驍的性子，肯定會動手打起來......到時候，霆驍被扣上一頂不服從勞動改造的大帽子是輕的，遊街示眾，大會小會批-鬥肯定免不了......霆驍扛不住，說不定就把娘指使他去要錢的事說出來了，到時候......”

蘇知青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可真讓這個蘇知青跟自己去周家討錢，駱翠花心裏又感到很不踏實。

這丫頭以前看著挺老實的，現在卻變得古怪精靈，天知道她肚子裏憋著啥壞。

正思忖間，又聽蘇若熱烈地說，“娘，我已經想過了，等這筆錢拿到手，我們老嶽家就可以熱熱鬧鬧地辦一場酒席了。咱們家可是第一次辦酒席，得撐足了臉子才行。”

“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你這輩子都別想進我們老嶽家的大門。那筆錢是我給周家的，我自會找他們要回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她轉身要走。

不料，卻被蘇若拉住了。

“娘，你別走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駱翠花怒氣更盛，“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不許叫我娘，我沒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兒媳婦。”

蘇若仍不肯放過她，“別口是心非了，剛才叫兒子叫得這麼親熱，連我都差點被感動了。要不，等我們把糧食送回去，晚上回來，讓霆驍陪爹喝兩杯。”

村裏人都知道，他們老嶽家跟兒子劃清了界線。現在這丫頭居然說，讓兒子陪老頭子喝酒。讓人知道了，麻煩可就大了。

駱翠花趕緊說，“我早跟他劃清了界限，你們敢進我們老嶽家的家門，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話音未落，人已經跑沒影了。

嶽霆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別白費心思了，娘是不會讓我們回那個家的。”

蘇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與她年齡不相稱的冷凜。

“我沒想去你們嶽家，隻是不想任何人，包括你娘，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這一點，兩人倒是不謀而合。

嶽霆驍不再說話，隻默默地挑起了擔子。

以前家徒四壁，窩棚裏沒鎖門也沒關係。現在窩棚裏有了糧食，再不鎖門，讓人把糧食偷走了，兩人便都得餓肚子。

因此，回到窩棚放下糧食，嶽霆驍便開始修門。

蘇若急著去生產隊上工，見此便說，“看不出來，你還會修門。”

嶽霆驍的神情仍是淡淡的，“這算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