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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衙役輕掂了掂,欣然照辦。

人被暫時關入了一間新的牢房,寧姝慕上下打量了番,幾乎沒認出眼前這血肉模糊的人是李謹。

“李府醫,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隔著叢棘,李謹恨不得生啖了眼前罪魁禍首的肉,生飲了眼前罪魁禍首的血,將自己這兩日被各種刑訊逼供的痛苦全部還給此人。

“看來刑部對李府醫用刑了。”寧姝慕淡淡道。

李謹咬牙,“你這個病煞星,等某出去,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李府醫何至於此?”寧姝慕隻當是吹了一陣耳旁風,“你在此地奄奄一息,可有見過那幕後人前來看過你哪怕一回?”

李謹一顫,“什麼幕後人......某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某根本不曾下毒害過你,又何來什麼幕後人?”

寧姝慕輕笑一聲,將證物從袖中拿出。

這是......溫姨娘的首飾?

李謹也認得那一簪一鐲,可目光中卻滿是茫然。

寧姝慕將他的反應盡數收入眼簾。

如她所料,李謹果然是被間接指使之人。

如此,事情便一下清晰了——五日前,寧姝喜以溫氏的首飾收買了仁壽堂的錢掌櫃,再由錢掌櫃將其當出,換成銀錠收買了李謹下毒。

事發當晚,露風一眼便看出李謹是在拿溫氏當擋箭牌,試圖尋求庇護,足以證明他並不知真正的幕後人是誰。

而這一切,若不是錢掌櫃有所欺瞞,便是連他自己都被蒙在鼓中,一無所知。

寧姝喜當真是好算計。

這樣一來,哪怕是連帶著錢掌櫃也落了網,她也大有能夠脫罪的餘地,並不一定會被釘死。

想到這裏,寧姝慕將那張墨跡模糊的當票展開在了李謹的眼前。

“仁壽堂的掌櫃錢某,李府醫應該不會不認得此人吧?”

李謹一下避開目光,“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寧姝慕蹲在從棘前,轉身看向牢獄入口,“你這幾日一直被關在最靠近入口的地方,可有看見任何貌似錢掌櫃的人被抓入牢中?”

自然是沒有的。

但李謹不明所以,抱著十分的謹慎沒有回答。

寧姝慕並不在意,“我有證據在手,錢掌櫃卻一直未被抓入牢中,你覺得是為什麼?”

“是因為我心軟,想讓此事到此為止?還是我受到了旁人的阻礙,連這個能力都沒有?”

李謹想說與他何幹。

但下一刻,寧姝慕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不,都不是,而是因為錢掌櫃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

李謹一聲驚呼,連帶著站在一旁的暮雨也是臉色劇變。

錢掌櫃何時死了?姑娘想做什麼?

她張了張嘴,終是沒有開口。

李謹又是神情恍惚地問了一遍,“你說什麼?誰死了?”

寧姝慕眸光微動,“錢掌櫃死了,知曉此事的除了你便隻剩下那個幕後人,你說,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不,不可能......你在詐我!”李謹一下把住了從棘,用盡全力想要抓到外頭的人,“你在詐我對不對?知曉此事的隻剩下我,她又怎敢不救我?她怎——”

“她為什麼不敢?”寧姝慕側身躲開那隻手。

看著目眥盡裂,狼狽至極的人,她又反問一次,“她為什麼不敢?”

正如她所說,李謹招供的結果無論如何都會被回報至公府,而寧昊一句話,此事便會以其被絞死不了了之。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等糊弄人的話你當真相信嗎?”

她站起身來,“你好好想想,你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你想用口中的秘密賭一個被救出的機會,可有想過即便同衙役說了真凶,又有何人願意信你?”

從低聲喃喃到怒吼,李謹不知何時已涕泗橫流。

他不停念叨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臟汙的臉上一道又一道的痕跡被衝出,從不敢置信到心死如灰,再到驚懼害怕。

寧姝慕一直垂目靜靜看著,不由想到了自己當初臨死時,是不是也如李謹一般麵目扭曲,令人恥笑。

但轉而,她又在心中自己否認了。

不,不會的。

寧姝慕閉了閉眼,她早在太醫徐林點出自己毒入肺腑,無藥可救時便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不是嗎?

正因為如此,之後病臥於東宮寢殿內的每一日、每一夜,她才會極其懊悔。

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多謹慎一點,不多防備一點,也不至於落入如今這種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落索的境地。

而當那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早已沒有氣力反抗,縱使恨入骨髓,能做的也不過慶幸自己終於能得解脫罷了。

縈繞在耳邊的哭聲空洞而令人悚然。

整個牢獄都斥滿了絕望,寧姝慕再睜眼時徹底恢複了平靜。

“李府醫,想好了嗎?”她聲音冷靜,無一絲起伏,“現在可願說出幕後人究竟是誰了?”

“我,我願意,我什麼都願意說......”李謹一邊抽著自己巴掌,一邊哀求,“隻要大姑娘能救我一命,我什麼都願意說......”

“之前是我嘴賤,我不該詛咒大姑娘,我該死,我該死!隻要大姑娘能救我一命,我李謹願做牛做馬報答,我......”

“我用不著你的回報,”寧姝慕出聲打斷,“隻需你接下來按我說的做。”

李謹立即匍匐在地,“但由姑娘吩咐。”

很好。

她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意,“接下來,我要你等。”

李謹惶惶不安,“等什麼?”

寧姝慕道:“等一身著緋色錦雞常服的人來親自提審你,若非如此,無論他們用什麼刑,如何逼問,或是......”

“或是?”

“或是有人要帶你離開,全部拒絕。”

李謹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帶他離開者很有可能並非好意,而為殺人滅口。

可緋色是為文官,錦雞則是正兩品。

放在刑部,那便是,便是......

“刑部尚書......”李謹抖著手,“這,這怎麼可能,我......”

“怎麼不可能?”

寧姝慕不欲多說,“若想保命,隻此一次機會,待得尚書大人洪玄林來提審你時再說出幕後人的名字,述明你乃受人脅迫。”

“若是沒猜錯,你的家人還在那幕後人的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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