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寧昊擰眉猜忌的模樣,寧姝慕暗嗤一聲。
“兩人皆是以榮太傅為首的清流文臣世家,足以說明他們方才是太子最大的靠山。”
“如今的大順,文武已然失衡,貪心不足蛇吞象,榮太傅又豈能容得外戚勢大,公府崛起?”
如果沒記錯,就是在年關之後的不久,大順境內戎河一帶爆發瘟疫,不過一月有餘便傳至臨安。
忠勇侯府以及長公主府皆在猝不及防間被聖上調兵,以染上瘟疫之名圍困隔絕。
然而京營諸衛除受忠勇侯統轄,便是衛國公寧昊。
此事必然是太子妃禮聘下至公府後,寧昊與太子合作的第一回。
自此,朝中武臣以衛國公為首,一家獨大,卻也使得公府成了孤立無援的高門。
俗話說的好,物極必反,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公爺,我們必須早做打算不是嗎?榮太傅一派以溫家擁躉為最,此遭下毒之事,既可說是內院婦人之隙,也大可作為彈劾溫家之籌碼。”
寧姝慕的話讓寧昊難以置信,“孽障......你,你說什麼?”
“公爺聽見了。”寧姝慕將手中帕子再次展開,“公爺應該知曉此事真相——李府醫與女兒無冤無仇,若無旁人指使,絕不會鋌而走險。”
“這就是女兒的貼身婢女自當鋪取回的東西,若直接交予刑部,女兒相信此事牽涉公府內院,事情必會再回報於公爺,以李府醫被絞死不了了之。”
“可女兒實在不願公爺錯過了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話隻需說到此處,寧昊未必不知這是寧姝慕在尋著借口意欲處置溫氏,可這個籌碼又確實成立。
毒害未來太子妃,此等罪名一旦被借由溫氏扣至溫家頭上,少不得讓聖上對榮太傅一派暗生疑心。
而在朝堂之上,一點疑心往往能在關鍵之時扭轉局麵,力挽狂瀾。
“公爺,機不可失,此事需早做決定。”
之所以在今日晨時才來尋寧昊道出此事,正是因為朝會在即,她就是要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思索利弊。
而一旦錯過,三日後,說不得李府醫便被寧言風那個蠢貨設計放出,逃之夭夭了。
“天色已不早,女兒先行告退。”寧姝慕朝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寧昊兀自行禮,自顧自地便退出了內室。
“姑娘!你沒事吧?”暮雨一見寧姝慕出來便左摸右撫。
剛剛那一聲砸東西的聲響著實是嚇到她了,跟著姑娘回府中這麼幾年,她還從未見過公爺發這麼大的火。
“姑娘,公爺有沒有讓你罰跪祠堂?有沒有說要請家法?”
寧姝慕腦中現出自己離開時寧昊的神情,“跪宗祠,請家法,現在沒有,但大概也不遠了......”
溫氏的罪名一旦被敲定,幫著隱瞞的寧姝喜和寧言風也絕逃不過一頓訓斥。
跪宗祠?請家法?自是要讓她的好妹妹與乖弟弟好好嘗一嘗個中滋味。
“大姑娘知道就好。”林管事高高抬著下巴,“奴早就說過了,公爺要去上朝,大姑娘卻非得在這個時候湊上前來。”
“幸得公爺暫時沒功夫理會姑娘,不過奴勸姑娘還是回去早作準備吧,惹得公爺如此大怒,待得下朝回來恐真少不了一頓責打。”
屋簷邊,曦光微氤,寧姝慕轉過頭時稍眯了眯眼。
“林管事真是好威風,不知曉的進了我們公府,恐怕以為林管事也是哪位主子,要道一聲安好,行禮作揖呢。”
她朝屋中看了一眼,“昨日我院中的嬤嬤來請林管事發落那群背主的奴婢,不知林管事又為何要將我那嬤嬤打發了回來?”
為何?
林管事眸中閃過絲不屑,大順京中的公府就寧家一家,凡是外頭來的,哪怕真是哪家的貴人,要想呈上拜帖,還不是得對他客客氣氣?
可昨日那個從粗使婆子升上來的李嬤嬤拿大姑娘的名頭壓人也就算了,還指手畫腳要他再從府外另尋幾個奴婢來......
“大姑娘的禮奴才可收不起。”林管事拍了拍自個兒壓根沒什麼灰塵的袍子,“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發落幾個奴婢可不是大姑娘想當然的事。”
“若不多加打點,豈知那些個賤仆可會在外頭亂說,將咱們公府的名聲給敗壞個徹底?”
寧姝慕眸中閃過冷光,“那林管事的意思是?”
“奴的意思自然是大姑娘該懂事些,左右那些個賤仆也沒出什麼大錯,何必將事情弄得如此難看?”
外院是二爺的地盤,女眷在後院或許能逞威風,還以為在外院也能如此嗎?
寧姝慕順著林管事的目光掃過周圍,布防的府衛皆是一副輕蔑之色,顯然平日裏他們皆受林管事調遣。
在其心中,所謂的主子除了寧昊便隻有林管事。
“大姑娘可還有事?”林管事聽見屋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微微欠下身子,“若無事便速速離去吧,奴還要聽候公爺吩咐。”
話音落,屋門吱呀一聲打開。
寧姝慕輕瞟一眼寧昊臉色,便知她的好父親已然下定決心,“公爺,女兒還有一事忘了說。”
“庶母勾結溫家毒殺公府內眷,此罪一旦被公爺揭發,女兒恐溫氏狗急跳牆,不知可否命林管事協理女兒,先將後院控製了?”
林管事臉色大變,“大姑娘胡說什麼,溫——”
寧姝慕反手一巴掌將林管事未出口的話截斷,“主子說話,何時輪到奴才插嘴?”
“還是說林管事真把自己當成了公府的主子?連我同父親說話也要看著林管事的臉色才行不成?”
林管事頭皮一麻,一下跪在了地上,“公爺,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隻是見大姑娘口出僭——”
“蠢貨!”寧昊一腳踹在林管事的心窩上,將人從廊下踹了出去,“平日真是太慣著你這個奴才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都不知曉了嗎?”
林管事被踹得腦袋嗡鳴,一時間竟沒回過勁來。
怎麼回事?公爺不是想將溫氏抬為正室嗎?怎麼今日親耳聽見大姑娘說這種栽贓之言也不行阻止?
然而之後的話更是讓他大驚失色。
“溫氏有錯在先,為父便將林管事留於你,慕兒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不必顧及什麼庶母孝道。”
寧昊的語氣堪稱溫柔,在寧姝慕聽來,卻隻覺虛偽。
什麼溫氏,什麼愛妾,在利益麵前也不過是短短幾息便能拋卻的廢棋,曾經她為太子妃時都能被夫君算計,利用至死。
溫氏一個早與家中決裂的嫡次女又如何能得幸免?
“多謝父親,那女兒就不耽誤父親時間了。”寧姝慕不介意在外人麵前維持表麵的父女和睦。
說完,她行禮告退。
林管事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公爺,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大姑娘巧舌如簧,公爺可萬不能被她蒙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