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落轎——”
暄天的鑼鼓聲和高唱將江幼凝驚醒,入目是滿眼喜慶的紅。
她視線幾乎全被大紅的蓋頭遮住,身上穿著繁複的鴛鴦喜服。
她一時間愣住了。
怎麼會這樣?
她不是已經被沈靖遠和江絮卿那對畜生不如的狗男女生生燒死在了國公府後院麼?
不等江幼凝回神,一隻修長的手探入,掀開轎簾朝她伸來。
那隻手骨節修長,拇指上帶著一隻白玉扳指,上麵鐫著祥雲圖案,似乎還帶著淡淡墨香。
這是......沈庭辭的手!
江幼凝瞳孔一縮,深藏在腦中的那些回憶驟然變得清晰。
難道......她重生到了嫁入國公府那一日?!
她乃是寧遠侯府的嫡女,自幼便和國公府的三公子沈靖遠有婚約在身,前世也對他愛慕至極。
但在沈靖遠上門提親時,卻帶回一名容貌與她母親極相似的女子,也就是她的姐姐江絮卿。
江家說,她跟江絮卿是雙生女,隻是江絮卿自幼便走丟了,在外麵受盡了苦。
得知江家要將江絮卿嫁給江家那位身子病弱,但年不過弱冠,便已經入了內閣官居一品的堂兄沈庭辭時,她甚至還想著將來做了妯娌,她一定好生照拂她。
前世她回到洞房被掀了蓋頭才知道弄錯,江絮卿也裝得無辜,哭著說自己跟沈靖遠有了夫妻之實,也不能再嫁。
她不忍心她死,便鬧著要跟江絮卿一起嫁給沈靖遠。
而現在......
看著前麵的沈靖遠已經拉著旁邊的女子要去拜堂,她緊繃著唇,不假思索拉住那隻手,跟著他下轎。
等到沈靖遠和江絮卿禮成,江幼凝眸子一暗,作勢乖順跟著沈庭辭要上前拜堂,卻在過門檻的時候故意一個趔趄。
沈庭辭倒是拉住了她,可她頭上的蓋頭卻飄落在地,露出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
江幼凝裝得無措,低頭要去撿蓋頭,卻在看見沈庭辭時一愣,不敢置信道:“大,大公子?”
沈庭辭那張清冷疏離,又帶著幾分病弱的俊美臉龐閃過錯愕,眼下緊蹙著眉,更加冷得讓人覺得生人勿近。
賓客們也一片嘩然。
“這不是江二小姐麼?”
“這,這是弄錯了?!那剛剛跟三公子拜堂的,豈不就是江大小姐了?”
江幼凝裝得一臉驚訝:“明明昨日喜婆還特意說我和姐姐的花轎是不同的,怎會弄錯了呢?”
而後,她又掃一眼身旁的嬤嬤,故意驚訝道:“咦,跟著我們的喜婆怎麼換了人?這位嬤嬤......不是姐姐院子裏的花嬤嬤麼?”
賓客們炸了鍋,那喜婆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好端端的,兩個新娘子弄錯了,連帶著喜婆也被換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啊......
沈靖遠神色驚慌,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寒意。
他身旁那頂著蓋頭的身影也顫了顫,怯怯掀開蓋頭,一臉茫然無措:“之前的喜婆早上說身體不適,所以才臨時換了花嬤嬤,怎麼會出這樣的岔子呢......”
江幼凝看著她那副無辜又惶恐的模樣,心裏冷笑。
裝得可真像啊,怨不得她前世到死才看清她的嘴臉!
分明是她買通喜婆,換了自己院子裏的嬤嬤,才會讓兩人弄錯!
可笑她當時真以為是意外,一意孤行非要嫁給那畜生。
沈家無奈,再加上沈庭辭本也不在意這婚事,便答應讓她做平妻,江絮卿為正妻。
那三年,沈靖遠百般冷落她,任由仆人們對她蹉跎折磨,送來的吃食都發餿,冬日裏也沒有碳火,數九寒冬的天要她跪在院子裏聽著他跟江絮卿交·歡,後來更是將她趕到荒院去住。
想起那些過往,她眼中被恨意覆蓋,又很快收斂。
她也不想再嫁給沈靖遠那畜生,但更不想回到江家......
沈家的長輩們也很快出來,臉色有點僵硬,瞪著喜婆道:“怎能如此粗心?還不快換回來!”
沈靖遠聽見這話,頓時擰了眉,聲音焦急:“可是我已經跟絮......江大小姐拜過天地,難不成就這樣算了?”
這話一出口,眾人都覺出些不對勁,沈家長輩們的臉色更加難看。
江絮卿欲言又止,牽著沈靖遠衣角的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更加讓眾人覺得其中怕是有什麼內情。
眾人各懷心思,而沈庭辭卻一臉淡漠,隻是摩挲著扳指一副看戲的表情,幽幽目光掃過緊緊牽著他手的江幼凝,若有所思。
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機會能重生。
隻是這上錯了花轎的事情,前世並沒有在這時候被叫破。
江幼凝感受到他的目光,仰頭看著他,忽然展顏一笑,輕啟薄唇。
“既然如此,那不如便將錯就錯,讓我嫁給大公子吧。”
沈靖遠瞪大了眼睛,有點不敢置信:“你......要嫁給我大哥?”
這女人明明滿心滿眼都是他,整個京城都知道她當初為了嫁給他在家尋死覓活,他剛剛緊張,便是怕她鬧起來,結果她就這麼算了?
江絮卿也一臉困惑,半天沒回過神來。
江幼凝扯了扯唇:“有何不可麼?你和姐姐已經拜堂,自然就是夫妻了,但沈家和江家的婚約不可違背,我自然要嫁給大公子。”
語罷,她笑宴宴抱緊了沈庭辭的手:“大公子端方守禮,想必不會違了兩家婚約吧?”
沈庭辭卻是擰緊了眉。
前世,她可是寧願做平妻,也要嫁給沈靖遠那狼子野心的小畜生。
現在,是在玩什麼把戲?
他眯眼看著她,眼中瞧不出喜怒:“江二小姐想明白了?”
江幼凝抱著他手臂點頭,唇角笑容乖順:“自然。”
男人微微頷首,不顧賓客們錯愕的目光,攜著手跨過火盆,走進喜堂拜了天地。
兩對新人禮成,都還有人在議論紛紛。
江幼凝早重新蓋上了蓋頭,拜過天地便被喜婆帶回新房。
坐在床上,她心緒再次飄遠。
前世臨死前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江家的孩子,而是被江夫人從漠北拐回來的。
沈靖遠要殺她,也是因為她的生父生母找過來了,他們的身份並不簡單,那畜生擔心他折磨她的事情被知道,才殺了她謊稱她意外去世。
既然重生了,她不但要讓那對狗男女血債血還,也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腦中思緒千回百轉,直到一隻冰冷的手捏住她下頜,江幼凝才回神。
可抬起頭看清眼前場景,她臉色卻驟然一白。
她那病弱的新婚夫婿掐著她下頜,另一隻手漫不經心握著一柄匕首,眼下正抵在她脖頸不到半寸處。
“江二小姐這是又在算計什麼?”
男人欺身壓下,唇角帶笑,眼底卻一片寒意:“先前對我那三弟一片癡心,又忽然改了口說要將錯就錯嫁我......是打了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