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醫院回到家,包裏那一張薄薄的診斷書,讓我一路上走神了好幾回。
我推開家門,迎麵就被喬知意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她潑辣地瞪著我,
「沈聽晚!你這個臭丫頭!是不是拿了我抽屜裏的現金?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捂著臉,看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口無動於衷的媽媽,小聲辯解道:
「不是我......」
喬知意怒火瞬間被點燃般上前揪住我的頭發,
「臭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天偷瞄了好幾眼我新買的連衣裙,你一定是偷了我的錢去買同款去了!」
我瞬時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那股惡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
我強忍著不適,「我真的沒有......」
我媽突然就出聲打斷我的話,
「幹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姐姐說是你偷的就是你!她還能冤枉你不成!」
她不耐煩地一把將我推開,我一個慣性摔出去,腦門直接撞到桌角上,眼前頓時一片漆黑,我想爬起來卻怎麼都使不上勁 。
我聽到她上前對喬知意柔聲問道,
「小意,你看你這孩子,手疼不疼啊?那死丫頭皮糙肉厚,有沒把你手打壞了?」
喬知意一跺腳,嬌嗔道,
「媽,人家可痛死了!你快給我揉揉!這個死丫頭不是你親生的嘛?怎麼一點都沒有隨你?總是做一些讓人惡心的事!」
我媽厭惡地脫口而出,
「她不就隨她那個殺人犯的親爸,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這種偷雞摸狗的女兒,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我在地上坐了好一會,視線才慢慢又變得清晰起來。
嗬,好一副母慈女孝的畫麵!真是感人肺腑!
我突然覺得,確診腦癌這件事,對我的人生而言,未嘗不是一種福報。
最後,現金是我媽幫喬知意在一個新包裏找到的,原來是喬知意自己隨手往包裏一放轉頭就忘了。
而她自然不會向我道歉,剛才打我不過就是找個由頭發泄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 。
我一言不發地回到我那被稱之為房間的雜物屋開始收拾的寥寥無幾的幾件衣服。
我六歲時,我爸跟公司同事起了衝突,失手打死了對方,他被捕入獄,家裏一夜之間賠光了所有積蓄。
我媽火速跟他離了婚撇清了關係,並不顧一切地跟姑姑搶奪了我的撫養權 。
她說,
「父債女還,天經地義!」
「我為了照顧你和你爸犧牲那麼多年青春,這輩子你必須做牛做馬償還我!」
於是,從小到大我理所當然地忍受姐姐的欺辱,繼父對我拳打腳踢的虐待,還有我媽的冷眼旁觀......
從7歲到22歲,這個讓我格格不入的新家從未有人在乎過我的感受,更沒人在乎我的死活!
而我......活得甚至連條狗都不如。
可......如今我要死了,那麼......我是不是該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呢?
突然,我媽在門外扯開嗓門喊,
「沈聽晚!家裏沒有蠔油了,你姐趕著要吃!快去樓下超市買一瓶!」
我諷刺一笑,走到房間門口,她正伺候著喬知意吃她剛包好的熱騰騰的餃子和白灼蝦菇,抬頭看我一聲不吭,怒火瞬間就上來了,
「你這什麼態度?你這個白眼狼,我現在是叫不動你了嗎?」
喬知意坐在餐桌前一臉看好戲地幸災樂禍。
我搖了搖頭,麵無表情地輕聲道:
「我現在就去!」
我路過她身邊,她又開始挑我毛病,
「真是倒十八輩子血黴!生了你這個晦氣玩意!一天到晚板著張死人臉!也不知道學學你姐,天天滿臉都是笑容,誰見了都心花怒放!」
望著她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裏對她的最後一點希冀徹底被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