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景明向來說到做到。
沒過多久,我便收到了陌生的快遞。
拆開後一看,竟然是條鎖鏈。
鏈條很重,上麵全是刮痕和鏽跡。
斷口處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剪斷的人花了多大的力氣。
箱子裏麵有張便利貼:
“同心鎖我拿走了,抱歉。”
字跡工整而雋秀,是喬景明的手稿。
和我的筆鋒有幾分相似。
以前我們無聊的時候,會學著對方的字跡,在課堂上傳小紙條。
喬景明還喜歡給我畫Q版小人,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看到都會發笑。
一旁的小貓咪湊了過來。
它好奇地喵了一聲,然後整條貓都鑽進紙箱裏去,怎麼喊也不出來。
“布布,別鬧了。”
我的思緒被小貓打斷,無奈地將它抱走。
布布是隻有潔癖的小貓,平常隻喜歡睡在我給它買的貓窩裏。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特別喜歡這個紙箱。
最近幾天都在下暴雨,紙箱帶著些許潮濕。
有些地方甚至還在發洪水。
我摩挲著斷裂的鏈條,忍不住去想:
喬景明他是自己去樟台島,親手剪斷同心鎖的嗎?
轉念又想,像他這樣的公子哥,叫個跑腿也就行了吧。
但這與我無關了。
我將鐵鏈和粉白色的禮盒丟進床底,放進塵埃之中。
......
時間過的很快。
我按部就班地準備婚禮。
未婚夫牧方材也變得配合起來,我們雙方都退一步,互相妥協。
那套夢幻的婚紗一直擺在櫥窗裏,無人購買。
最後定下的,是平平無奇的基本款婚紗。
我略微感到遺憾。
少女時期憧憬的夢幻婚禮,如今隻剩下湊合。
陰雨天終於結束了。
趁著雨停的檔口,我們趕緊聯係預約上拍攝團隊,準備在室外拍婚紗照。
拍攝地點在本市郊區的森林公園。
這裏綠草如茵,不遠處是茂密的山林,空氣質量極好。
據說,附近還有個私立的療養院,為一些名流提供服務。
化妝師將我的造型整理完畢。
她們一邊幫我打理長裙,一邊在閑聊:
“對了,你們聽說了沒有。”
“最近有個畫家最近要在我們市辦展,門票都炒上天了。”
正在準備拍攝道具的女生激動地附和道:
“我知道那個!是新銳畫家喬什麼來著......好像還在國外獲了獎。”
“他那副畫,隔著屏幕都把我都看哭了,真不知道現場看該有多震撼。”
“我也是!我和閨蜜都買好了票。”
幾個女生笑嘻嘻地說:
“不知道他會不會去現場,我想要簽名。”
“好像他還沒公布過照片,不過這麼有才華的男人,應該長得很帥吧,哈哈。”
“......夏姐,你打算去嗎?”
化妝師轉頭問我。
我最近除了在忙工作,就是在籌備婚禮的事宜。
對於現在有什麼八卦,有哪個熱門網紅景點,問就是一概不知。
我怕弄花了口紅,淡淡地笑了一下:
“沒有,我對畫展不太感興趣。”
事實上,我從未去過畫展。
喬景明是學美術的。
但和他在一起約會的時候,喬景明卻不肯帶我逛展。
“跟你去的話,我會忍不住講專業知識的,怕你會覺得太無聊。”
“以後等我自己能辦展了,再正式邀請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喬景明眼神閃躲,耳朵都不好意思地紅了。
我雖然納悶,但也沒有深究下去。
“新娘準備好了沒有?”
造型師小姐姐幫我提起裙擺,陰天裏的光線不是很好。
我們站在草叢中央,聽從攝影師的指揮。
“來,新郎新娘再靠近一點點,不要那麼害羞嘛。”
攝影師示意我們手挽著手,讓我靠在牧方材的肩膀上。
牧方材的呼吸落在頭頂的時候,我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不遠處的小道上,路過的行人紛紛打量我們,還有人偷偷用手機拍照。
攝影師往後退了幾步,將鏡頭對準我和牧方材。
“新郎親吻新娘的額頭。”
“很好,新娘再稍微蹲下來點。”
我聽從指令,隨即露出習慣性的假笑。
就在攝影師按下快門的那刻,我突然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戴著帽子,朝我們這裏瞥了一眼。
然後又偏過頭,樹蔭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怔了怔。
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一步,結果踩到婚紗,跌倒在牧方材懷裏。
“哢!完美!”
“這張照片很有活力!”
在我出神的時候,攝影師喜氣洋洋地拍了下大腿,宣布道。
大家都紛紛圍過去,查看剛才拍攝的照片。
而我卻沒有動彈。
那個人的帽子......我上回見喬景明戴過。
可是喬景明又怎麼會穿著病號服呢?
護工推著輪椅,男人的影子漸漸遠去,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在未婚夫的呼喚下收回目光。
“走吧夏夏,攝影師讓我們換個地方拍。”
“好。”
我點點頭,轉身朝反方向離開。
......
疲憊的婚紗照拍攝終於結束了。
牧方材開車送我回去。
十字路口紅燈,他將手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閑聊著。
說起即將舉辦的畫展,牧方材滔滔不絕。
“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炒作的,我們組那個實習生小妹妹請假要去。”
牧方材往右打方向燈,“那個畫畫的臉都沒露過,依我看啊,多半是長的很醜。”
我保持傾聽的姿態,沒有做評價。
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牧方材說:“婚房差不多裝修好了。”
“夏夏,你再過幾個月就能搬進新家了。”
本市的房價高昂。
牧家算是中產裏小有錢財的,直接將名下正在出租的房產作為婚房。
牧方材說他自己在還車貸。
於是讓我出錢,重新給婚房裝修。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我解開安全帶,問牧方材:“要去樓上看布布嗎?”
布布是我的小貓咪,我怕它到陌生的環境應激,想讓牧方材多和它相處。
出乎意料的是,牧方材牙疼般地抽了下嘴角,拒絕我的邀請。
“不用,到時候再說吧。”
牧方材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來電提醒。
我瞥了眼屏幕,上麵的備注是“實習生小林”。
牧方材猶豫地關掉屏幕。
“怎麼不接電話?”
我好心提醒,“萬一是工作上的急事呢。”
他這才滑動解鎖,按下了接通鍵。
車內靜謐,揚聲器傳來一個甜美的女音:
“方材哥,畫展的票我買好啦。”
“上次你就請過我吃飯,這次看展就讓我來請你嘛。”
女孩用撒嬌的語氣說道,帶著幾分親昵。
牧方材眼神往我著飄了一下,淡定自若地咳嗽了聲。
“咳咳,謝謝小林。”
“你嫂子也想要去,還有多的門票嗎?”
我往後一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也不急著走了。
靜靜地看著他們演戲。
對方小聲驚呼,像是猜到了什麼,很快回複道:
“可以,我問問黃牛還有沒有票。”
“不行的話,就把我手上這張票送給嫂子,多虧了牧哥平常照顧我。”
他們兩個又寒暄幾句,掛斷了電話。
牧方材臉上還帶著笑意,剛想跟我解釋。
我伸出手,神色很平淡:
“牧方材。”
“手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