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一】

“別他媽給臉不要臉，老子摸你是看得起你！”

我站著不停地鞠躬道歉，對麵的中年男人卻不依不饒。

“你今天不喝了這瓶酒，就別想出這個門！”

由於禿頂腦袋有些發亮，一副被酒色浸氵㸒的猥瑣樣子。

剛才我給他倒酒時，被他摸了大腿。

看著他口沫亂噴的樣子，我胃裏一陣痙攣。

“對不起......”

經理還在連連陪笑：

“王總，這是我們這兒新來的服務生，不懂規矩，您多見諒。”

“您看她歉也倒了，這酒讓她喝一瓶肯定是喝不了的，不如我陪您一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王總“呸”地啐了一聲，凶狠道：

“你算個什麼東西？今天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有人架住我，王總走上來，鉗住我的下巴。

獰笑一聲，隨手拿起一瓶酒就往我嘴裏灌。

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帶起一股灼燒感。

更多漏出來的酒液，順著下巴流到了衣服上。

我“嗚嗚”地掙紮著，不知道是從哪裏爆發出來的力氣，狠狠地掙脫開了身後兩人的桎梏。

踉蹌著退了一步，拂開麵前的酒瓶，我倒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兩人反應過來，連忙道歉：

“王總，對不起......”

王總“嘖”了聲，不耐煩道：

“真沒用。”

經理勸道：

“王總，您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我馬上給您換個更聽話的來。”

嗓子裏一股刺痛的灼燒感，我咳得眼圈泛紅。

經理進來時沒有關包間的門，就急著來道歉了。

於是此刻我能聽到外麵的聲音。

女人溫柔地撒嬌：

“顧總，今晚人家能不能留下來陪你嘛？”

聽到這個熟悉的姓氏，我不由得抬起頭，正看見外麵男人的側臉。

隨即身體僵硬，愣在原地。

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成熟和冷峻，但還是如從前般的英朗俊逸。

他偏頭看向身旁的女伴，正想說什麼。

餘光掃到包間裏的景象，一眼略過，最終目光在地上狼狽的我臉上停了兩秒。

分手五年，我從沒想過再見麵會是這樣狼狽的場麵。

然而下一秒，他冷淡地移開目光。

身旁的女伴落落大方，注意到他的視線，跟著看過來。

聲音帶笑：

“怎麼了？裏麵的人顧總認識？”

顧頌延隻是又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語氣冷漠：

“不認識。”

我難堪地收回目光。

也是，都過去五年了，顧頌延怎麼可能還記得我。

更何況......我也和之前的樣子不一樣了。

如今的我，麵容憔悴，又瘦得厲害。

顧頌延認不出來也是應該的。

王總不耐煩道：

“外麵怎麼這麼吵，沒點眼力見，關上門。”

這一關，也徹底隔絕了我的視線。

我垂下目光，準備接受接下來的刁難。

外麵忽然有人敲門，進來一個服務生:

“王總，顧總正巧今天也在，叫您一起過去坐坐。”

王總的臉上立刻換上喜色：

“顧總在？行，我馬上就過去。”

路過我時，他惡狠狠道：

“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人走了，經理也鬆了一口氣。

皺著眉頭訓我：

“你說說你，被摸一下又不會掉塊肉，忍一忍不就過去了，惹他做什麼？”

我低著頭沒說話，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顧頌延。

他是特意替我解圍的嗎？

可我連他認沒認出來我都不能確認。

我不敢多想，可又控製不住自己多想。

經理看我這副失神的樣子，以為我是被嚇壞了，語氣也放輕了不少。

“行了，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給你放一天假。”

我搖了搖頭：

“祁哥，不用，我能行的。”

祁哥歎了口氣，說了句隨你。

今晚的生意格外忙，同事要去洗手間，拜托我把一瓶酒送到包間裏。

我應了聲，然後走到最裏麵的包間，推開門。

下一秒，呼吸一窒。

這正是王總幾個人後麵進來的包間。

我看到了坐在中間的顧頌延。

他襯衫隨意地解開兩顆扣子，手中拿著一隻酒杯。

旁邊的女伴和他說著什麼。

他神色懶散，頗有些心不在焉。

見人進來也沒注意。

我鬆了口氣，低下頭走進去，放下酒，

轉身欲走。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等一下。”

是顧頌延。

我身體一僵。

他意味不明：

“把酒開了。”

我把頭更低，把酒開了。

顧頌延接著道：

“倒酒。”

這下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

我老老實實地倒酒。

王總也醉醺醺地抬眼看過來，指著我道：

“怎麼又是你？！”

顧頌延看了王總一眼，說了句：

“醉了還是少說話。”

王總斂了醉態，連連稱是。

顧頌延的周圍隻有那個女伴，也饒有興趣地看過來。

顧頌延垂眼看我，低聲開口：

“叫什麼名字？”

我隨口編了一個：

“李春花。”

他皺了皺眉，但還是說：

“留在這給我倒酒吧。”

這下我確定了顧頌延根本沒認出我來。

我明明可以鬆口氣，可心裏又莫名酸澀。

也是。

曾經渾身上下都是奢侈品的我，如今穿著粗糙的工作服。

精致的眉眼經過這些年的磨礪也變得黯淡無光。

一個是富家千金，一個是貧苦服務生。

任誰都不會把這兩個人聯係在一起。

顧頌延喝了很多，我隻能不停給他倒酒。

直到他眉梢染上了醉意。

一旁的女伴湊過來，纖長白/皙的手狀似不經意地撫過顧頌延的胸膛。

她語氣曖昧：

“阿延，晚上去我那吧。”

顧頌延笑了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我低下頭，眼眶發熱，心像是在被刀子絞，指尖狠狠地掐在掌心。

不讓自己露出一點破綻。

是啊。

我有什麼資格難過呢？

當初說分手的是我，一聲不吭不告而別的也是我。

五年過去，我又憑什麼要求顧頌延這個前男友還記得我呢。

可我還是沒想到。

他連記都不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