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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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踏入花船，一股暖氣撲麵而來——花船裏麵別有一番風景。

男男女女，歌舞升平，桃花酒釀的香氣在渡口都聞得到。

我和小時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今夜之後，燕王府便跟我再無一文錢關係了，曾經和君晏的種種，該忘了。

連日的失眠讓我現在聞著這桃花酒釀的香氣有些困倦，索性抱著小時靠在榻邊歇息了，反正玉翹答應我要送我出城，大抵上明日早上一睜開眼，即便是遠望也望不到燕王府了吧。

不知睡了多久，花船上一陣騷動。

"小時，我們這是到哪裏了啊？"我還帶著些許困意。

"葉城，剛出長安。"清冷的聲音傳來，清冷裏麵還帶著些輕佻。

我剛想答應，忽然覺出這聲音，似乎熟悉的很。

我直接從床上翻下來，正看見君晏衣衫不整的坐在席上，他懷裏還有幾個異族女子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喂他喝酒。

"爹爹，王爺已經在這兒看您半天了，他還說你睡覺姿勢甚醜，但是勝在不打呼嚕。"小時不知何時已經坐到君晏旁邊去了，手裏抱著個酒杯，大概也是偷偷嘗過那麼一口，小臉紅撲撲的。

我嚇的差點從床上掉下來，一把把小時搶回來，死死抓著他，看到小時無恙，才想起來對麵還有一個難纏的君晏："你，你怎麼跟來的？"

"四月二十，桃花渡口。今日桃花節，本王有何不能來？"

完了，被玉翹那女人賣了。

“玉翹說到底不過是個商人，你說，她若是知道我能幫她成為皇商，這輩子榮華富貴，她會不會毫不猶豫的賣了你？”君晏一副戲謔的樣子看著我，勾起的唇角邊還帶著些未幹的桃花酒釀。

"那，巧了，今日桃花節，我也能來。"知道今兒肯定是走不了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君晏笑笑，招手，花船上又上來了一批舞姬。

我眼看著這些舞姬身上的衣服越脫越少，讓人沒眼看。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畢，我抱著小時湊到君晏麵前："你莫要帶壞我娃！"

君晏的臉色未變，透過我的臉卻又像是在看其他的東西，揮手又讓那些舞姬下去了，手指一點："你，過來陪本王喝酒。"

君晏此時已經有些醉意了，臉頰微醺，腦子也有些不靈光。方才那一批美女挑個最醜的出來，也比我現在易容的這張臉中看，莫不是我多年前不辭而別真的讓君晏大受打擊從此對女人喪失興趣？

"坐過來，陪本王喝酒。"似是覺得我沒聽清，君晏起身挑著我的下巴又重複了一遍。淡淡的桃花酒釀的香氣混著他身上的檀香味鑽進來，帶著些不可抗拒的蠱惑意味。

"你這是喝了多少......"君晏一杯一杯死命灌自己，仿佛是碰到了什麼煩心事。

我認識的君晏意氣風發，即便偶有陰鬱的時候，卻也從未見過他這副頹喪的樣子。

桃花酒釀度數雖低，但是也經不住君晏這般毫無節製地左一壇右一壇灌下去，直到連步履都有些輕浮。

眼看著他一個步伐不穩要摔下去，我眼疾手快地把他撈了起來，卻忽略了自己隻是看著膘肥體壯這一點，竟然直直的被他砸了下去，大身板子被君晏抓著砸到了他的身上，姿勢看起來說不上來的曖昧。

君晏悶哼一聲，皺起的眉頭下，眼神帶著些許玩味。

不妙。

我這易容術頂多隻是一個化形，這肚子裏麵填的東西說到底跟肉的質感不太一樣。

我正要起身，卻突然被君晏拉住，一個翻身便壓在了身下，他的手緊緊地箍著我的手腕，讓我完全動彈不得。

君晏的呼吸帶著些酒氣撞進來，垂下的發絲在我耳邊來來回回，一睜開眼便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幾乎快要刮到我的臉上，一雙桃花眼帶著些挑 逗的意味：“假的？”

大抵是這花船裏有些熱，隔著人皮 麵具我都能感覺到臉頰在發燙，一顆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五年前的那夜，我們倆差不多也是這個姿勢。

“爹爹，我就知道那天在茅房門口是你跟王爺狗狗祟祟！”小時伸手捂住了眼睛，敞開的指縫卻告訴我他這不過是捂了個寂寞。

窗外的煙花綻開，絢爛了桃花節的夜晚，我卻眼睜睜地看見一支羽箭順著窗外直奔君晏而來。

“小心！”情急之下，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君晏直接被我推開。

“叮——”

那支羽箭擦著我的臉頰掠過釘入船板，而在那羽箭上穿著的，是我的人皮 麵具。

君晏死死盯著我的臉，眸中仿佛閃過一絲激蕩，“果然是你！”

完了，掉馬了。

五年前，燕王府和我侯府聯姻，我一個在懸崖底下摔壞了腦袋又被救回來的“侯府千金”就這麼風風光光的嫁給了君晏。

新婚夜不知哪個狗娘養的在合衾酒裏下藥，硬是逼著他把這生米煮成了熟飯。

可是我也知道君晏這人不簡單。殺伐果斷、手腕殘忍，手握百萬大軍，權傾朝野的親王，早已成了皇室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跟我侯府聯姻也不過是想得到父親的幫助，登上那染血的王座罷了。

嫁入王府一個月，他的妾室們死了兩個，宮妃被廢了一個，而因此被牽連嫁禍的權貴朝臣不下五人。

至於我......大概也隻是一個隨時可以拉其他人下馬的棋子，說不定哪一天就會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王府裏。

我幹脆鋪蓋卷一卷，趁著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逃出了那偌大燕王府。

離開王府不過六個月，我就生下了小時。

怕被君晏的人抓回去，我索性易容成了個摳腳大漢，小時一出生便讓他喚我爹爹，本以為這樣就可以安穩一生，誰知上元節不過是帶著小時去看了一圈花燈，又被這人盯上了，從上元節一直追我到快要清明，直到把我抓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