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高中狀元,卻也成了駙馬。
隻因怕我在他們大婚當日鬧事,就將我關在了柴房裏。
沒想到一場大火燒得我全身焦黑。
後來,公主依舊一頂粉轎抬我入府,眾人都讚他仁義、她大度。
卻不知我早已被他們砍了雙手、扔到了亂葬崗!
再睜眼,我回到了剛進京那日。
1.
沈宴知是帶著二十兩銀子的欠條和一封信尋到我家的。
那時他才八歲,走了半個月的路,愣是找了過來。
我爹誇他聰慧機靈,一定是個讀書的好料子。
我娘卻有些發愁,這是恩人之子,人得幫養、債得幫還。
可家裏攏共就十兩碎銀,根本不夠!
沈宴知跪下磕頭,拿出幾本手抄書冊。
他日夜趕路,竟然還能想到抄書賣錢、字也寫的那麼漂亮!
村子裏的男孩都臟兮兮的,下河上樹皮得很。
可他跪在那,卻如筆直的鬆柏。
那般熠熠生輝。
我被他閃得有些頭昏目眩,掄起鐵鍋吼道:「爹!我跟你學做菜!」
那年我七歲,天生大力、五感靈敏,是天生學廚的好料子。
我爹一直想教,奈何我隻想著玩。
這話一出,他高興不已,「好好好,我終於後麵有人了!」
沈宴知默默糾正:「叔,是後繼有人。」
有了我的幫襯,爹能接更多的宴席了。
賺錢自然也要快一些。
但我們還是用了整整兩年,才把沈宴知的債全都還了。
無債一身輕,娘繡活做的更勤了,高高興興計劃著多攢些錢,送他去縣裏的學堂。
爹也想盡辦法多賺錢,上山尋了各種菇子,研製出了九珍粉。
隻放一點,就能香飄十裏。
縣裏的老餮都跑來爹的小吃攤。
可雨後山路難走,爹死在了尋菇子的山裏。
給爹辦了喪事,娘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生了一場重病。
沈宴知愧疚不已,哭著說不讀書了。
我狠狠罵了他一頓,咬牙撐起了整個家。
雖然以前爹時常帶著我露麵,但我年歲太小,沒人願意用我。
各家大廚們又知道我天賦異稟,更不願意帶我,怕我以後搶了他們的生意。
我隻得什麼都做,從小吃到打雜,賺一個銅板都樂個不停。
春天賣槐花餅,夏天賣涼糕涼茶,秋天賣炒南瓜子、烤栗子。
冬天最難熬,滿手都是凍瘡。
就這樣一點點,賺來了娘的藥費和他的束脩。
他也爭氣,以案首之名參加鄉試,又考中了解元。
十六歲那年,我將娘托付給村長,和沈宴知一起進京赴考。
因為他說要在第一時間跟我分享喜悅。
我滿懷期待,等來的卻是新科狀元郎要尚公主的消息。
月華公主頗受聖寵,又有傾城之姿,確實更配端方蘊藉的沈宴知。
我收拾好行囊,趁著夜色準備返程。
卻被人敲暈關進了柴房。
窗外日夜光暈交替,過了四五日,沈宴知終於來了。
他說明日就是和公主大婚的日子。
公主性子潑辣,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怕她會傷害我。
我苦笑,告訴他我隻想回家照顧娘。
他哀求我留下,說自己是逼不得已,說雖隻能納我為妾,心裏卻當我是妻。
我自是不舍,養了這麼多年的少年,怎麼甘心拱手相送?
可第二日竟起了火,柴房門鎖著,我被燒的奄奄一息。
我隱約看見沈宴知一身紅衣,眉眼含笑牽著月華公主的手。
他人洞房花燭夜,而我隻有冷冷地月光和入骨的疼痛。
我恨不得立刻咽氣,又舍不得留我娘一人。
沈宴知這個白眼狼絕對不會善待她的。
我隻得強撐著一口氣,等來的卻不是沈宴知,而是公主的一頂粉轎。
見我這樣,她好像嚇壞了,急慌慌叫人送我去醫館。
然而終究是時間太長了,我勉強活著,也隻能躺在床上。
沈宴知隻看了我一次,就命人好好伺候著,沒再來過。
公主終於不再隱藏,命人砍了我的雙手。
她說,這樣我就再不能做出勾人胃口的菜肴了。
然後就把我扔在了亂葬崗。
我死了,野狗將我血肉啃食幹淨,還是沒能去投胎。
我飄到公主府,看著她惺惺作態,跟沈宴知哭訴。
她說我不肯吃飯吃藥,自己咽了氣。
沈宴知安慰她,死了也是解脫了。
轉頭兩人就滾上了床。
我氣的想踢翻燭台,發現自己什麼都碰不到。
隻得眼不見為淨,四處亂飄。
慢慢的,我才知道,沈宴知把我關起來,不是怕公主傷害我,而是怕我亂了他們的大婚。
那把火雖是公主命人放的,他卻也是默許的。
隻要我死了,就沒人知道他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了。
不過事情還是傳了出去,說書先生繪聲繪色講了我如何艱辛,才供養出了狀元郎。
而狀元郎轉頭就尚了公主,為了隱藏自己不堪的過去,還活生生燒死了我。
一時間人人大罵狀元郎。
我高興了沒幾日,說書先生就失蹤了。
再回來,故事已然換了個版本。
狀元郎讀書如何刻苦,與公主兩情相悅,而我挾恩圖報、以死相逼。
誰料自己差點把自己燒死!
公主大度,好吃好喝養著我,是我嫉妒成性損了心神,才咽氣的。
風向立即就變了,狀元郎有情有義,公主殿下也頗有大家風範。
我被氣的差點又死一次,卻發現屍骨被人收殮,一路送回了村子上。
我也得以又一次見到娘親。
白發人送黑發人,娘當場就暈死過去。
苦熬三日,再也沒醒過來。
我哭的不能自己,淚眼朦朧間,一陣金光閃過,我失去了意識。
等我重新清醒過來,耳邊就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姝兒,要不要去悅來酒樓碰碰運氣?」
一抬頭,就看見陽光透過他的發絲照過來,。
我一陣暈眩,險些站立不穩,「沈宴知?」
他立即緊張地抬手,想要扶住我的胳膊,「姝兒,你怎麼了?」
我後退兩步躲開,想起他剛剛說的話,終於明白過來。
是上天垂憐,讓我重生到了踏入京城那一刻!
被烈火灼燒的疼痛,被砍斷雙手的絕望,還有娘親去世時的滿腔悲憤......
種種心緒齊齊湧上來,我淚流滿麵。
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活著,我要回去守著娘,帶著她遊遍山川!
不過在那之前,要先讓沈宴知和月華公主嘗遍我前世所受之苦!
「沒事,風大迷了眼。」
我擦幹眼淚,努力平複心緒。
這才笑道:「走吧,咱們去悅來酒樓。」
「好。」
他沒有多問,拿起包袱就往前走。
眼睛卻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裏有一架馬車,華麗奢靡至極。
上一世我沒有在意,此刻卻認出了馬車上獨屬於月華公主的標記。
原來這麼早,他的眼、他的心就已經不在我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