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難中父母慘死匪手,留我一人獨活於世。
我隻身投靠叔嬸。
十年後我剛及笄,嬸嬸要把我賣給街頭喪妻的李屠夫。
他這年紀都能當我爹了。
他是人人口中重情的癡情男兒。
隻有我知道他的妻子,是他親手殺死的。
我絕不能坐以待斃!
......
我叔嬸要把我嫁給街頭李屠夫家裏去。
我叫江婉青,十年前北城攻破,爹娘帶著我一路南下逃災。
父母慘死匪手,我娘拚死護我離開,叫我去桃源鎮投靠叔嬸。
今年是我在叔嬸家第十個年頭了,才剛過完十六歲生日,他們就急不可耐的要把我這張嘴送出去。
江成武是這世上唯一與我還有一絲血緣關係的人了,當年我一路曆盡千難萬險來到桃源鎮,他頂著巨大的生存壓力與他剛過門的妻子憤怒下收留了我。
一個六歲的女娃娃,千裏迢迢的使著雙腿走到親叔叔前麵,饒是鐵石心腸也能柔情三分。
一路上我既要提防著山匪掠奪又要防著人販子抓走,到處尋摸著看起來不像是壞人的路人,跟在身後,告訴壞人,我也是有父母的人。
就這麼終於走到了桃源鎮,當我站到我叔叔門前,躊躇了半天,才用我那凍得發僵的手指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這是我的嬸嬸許三娘。
眼看著我馬上就要被當成叫花子趕了出去,我趕忙叫出了我叔叔的名字,表明身份。
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叔叔也是。
他不顧嬸嬸的反對,態度強硬的留下了我。
我也不想讓叔叔為難,平日裏收拾家裏,洗菜做飯我全部都學著幹,嬸嬸這才沒有再因為我跟叔叔置氣,他也不用睡地板了。
就這麼挨過了十個年頭,現在我在角落看著屋子裏坐著的李屠夫和媒人,他們沒一個人臉上不充滿笑容的,喜氣洋洋。
媒婆更是笑的花枝亂顫,使勁的誇著李屠夫,暢想著我嫁過去之後日子會過得多好。
他這麼好你怎麼不去嫁,十裏八鄉誰不知道你年輕守了寡,一個人給閨女拉扯大。
你家妮子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有好的你能不給自己閨女留著?
輪得到我?
當她提起彩禮的時候我明顯的看到了嬸嬸驚的身子一頓,眼底是藏不住的興奮。
二十兩銀子。
要知道叔叔平常做工,嬸嬸做些幹貨上集裏賣,一年下來家裏也才能勉強攢下一兩銀子。
這李屠夫還真舍得花錢。
但是我不願意嫁,李屠夫死過一個老婆,大家都說她是命不好,摔跟頭撞到了刀口上,出殯那天,李屠夫哭的死去活來,大家都說可憐這人是個癡情根子。
隻有我知道,他媳婦是被李屠夫一刀砍死的。
我從小就有些害怕李屠夫,更怕他肉攤上的那些豬頭,他喜歡把豬頭擺在最中間。
我每次跟嬸嬸去買肉的時候那個豬頭就正對著我的臉,我很害怕。
我也曾跟嬸嬸說過我害怕肉攤上的豬頭和地上的血漬。
但嬸嬸說我擺大小姐譜,矯情。
那次後嬸嬸就叫我一個人去李屠夫那買肉了。
我對李屠夫的恐懼是從我剛到桃源鎮頭兩年的一次過年開始的。
那天街坊們在遠處吆喝著,小孩們也都跟著跑了過去,我看著熱鬧也跟著上前,仗著個子小在大人身下鑽到最前麵。
剛抬頭,一道熱/流噴濺在我臉上,眼前一片血紅,視線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那片猩紅之中瘋狂的閃現著母親被匪徒一刀割了脖子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怎麼被帶回的家,嬸嬸嘴裏咒罵著一遍遍的擦著臉上的豬血。
天冷臉上的血漬有些凝固,嬸嬸手下越來越使勁,發硬的毛巾蹭的我的臉生疼,這會子才緩過神來。
李屠夫家娘子是他殺死的。
前年,叔叔摔傷了腿,回來時天已經黑了,嬸嬸叫我去李屠夫那買點肉骨頭回來,給叔叔燉湯。
這個點肉攤早就撤了,看著叔叔蒼白的臉,我拿了錢往李屠夫家走去。
大門沒關,我側身進去,還沒等我開口叫人,就聽見裏麵一陣爭吵聲,屋裏的燭光照著,窗子上映著裏麵人的身影,一個壯實的身體抄起大刀往下砸去。
女人身體瞬間癱軟下去,沒了聲音,窗子上被飛濺的血痕染滿重色。
我死死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咬著舌尖直到口中血腥味衝進鼻子,腿下才有了勁,慌亂逃走。
回到家隻說人家撤了攤,不可避免的挨了一頓罵,說我死腦筋不知道上李屠夫家裏拿點回來。
我隻一頭鑽進屋子裏,不去聽她的聲音。
鼻子裏充斥的腥甜味提醒著我剛剛看到的一切,但我不敢跟任何人說,更不敢聲張。
出殯那日,我站在街邊看著李屠夫哭的淒愴模樣,頭頂大人們誇讚李屠夫鐵漢柔情,要是嫁給這樣疼媳婦的男人,死也值了。
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