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暴

二

小學五年級的家庭安全教育課，老師告訴我們，爸爸的那種行為，叫做家暴。

老師告訴我，警察叔叔會管這件事的。

我信以為真，在某個深夜，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我們去報警吧？打人是不對的，警察叔叔會保護我們，讓爸爸不再打我們了。”

媽媽看我時，第一次沒了溫柔疼愛，滿滿的都是震驚。

她一臉心痛的質疑我：“念念，你上了那勞什子的學，難道就學來不孝不悌的道理？他可是你爸爸！生你養你，你還想把他送進監獄！”

她譴責的眼神像是刀子，一下下，淩遲我的心。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就成了不孝不悌，不懂事的不孝子。

可是，明明做錯事的是爸爸，老師說過的，家暴就是家暴，即使他平時再好，也不值得被原諒。

我掙紮著，眼巴巴的看著她撒嬌：“媽媽，我們就去報警吧，我知道，你也不喜歡挨打的！”

“我看你就是欠打！”她抓起了爸爸打我的時候慣用的木棍，狠狠砸到我身上。

這是她第一次打我。

爸爸用了兩年的棍子，最終折在她手裏。

我被罰跪在地上，看著她坐在我麵前流淚。

我才明白，原來溫柔的媽媽也會對人動手，用的力氣同樣很大，仿佛我不是她的小孩，是她的仇人。

從小被爸爸打罵，我都不哭。

可是這一天，我哭成了淚人。

第二天，媽媽養的雞下了蛋，她主動拿給了我，給我揉身上，頭上的傷口。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把家裏唯一的雞蛋留給爸爸，而是給我吃。

媽媽明天發工資，爸爸今天也是難得的溫柔。

可我明白，這招叫做軟硬兼施，老師講過的。

媽媽把爸爸用過的手段用到了我的身上。

我第一次明白，失望是什麼感覺。

隨著時間推移，失望的感覺越發深刻。

它摧殘著我僅存的親情。

父親恒久的暴力，母親永遠的原諒。

一次又一次，讓我難以抗拒的逐漸變得麻木，漸漸對生育了我的母親都沒了信心。

後來，我覺得，自己不會再失望了。

可是第二年，我就被我爸暴揍到骨折。

這次，無論她怎麼勸，我都堅決要報警。

“撲通！”

我眼睜睜看著我的母親下跪，對我一下又一下的磕頭。

她說，我這是在逼她去死。

身為母親，卻給自己的女兒下跪，磕頭。

我還能說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失去了愛母親的能力。

至於她，她愛我嗎？我不知道。

她對我爸的愛濃烈又孤注一擲，將全部的精力都送給了那個男人。

分到我身上的，隻有從母親本性而來的分毫。

這個家的一切都破破爛爛，連被打碎的碗都要補好再用。

爸爸穿最好的衣服，我穿她改小的，沒有補丁的衣服。

媽媽自己，永遠用爸爸的衣服打滿補丁，一天天的湊合。

直到後來，這個家日子變得越來越爛，我們再也擠不出錢來給爸爸買新衣。

大家都穿的一樣爛。

爸爸的狀態也越來越差，要錢越來越多，下手的頻率，力度，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