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陌生人

她捂著臉，右邊臉漸漸浮起五根手指印，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瞧著我。

空氣中布滿焦灼的氣味，連呼吸都成了壓抑。

親家母尖叫一聲衝上去，神色緊張的將欣欣攬在懷裏：“你怎麼這樣，欣欣多懂事的孩子啊，你怎麼舍得打她？”

“我都把欣欣當成親生女兒，半根手指頭都不舍得動。”

親家公一腳踹翻我屁股下的凳子，厲聲喝道：“這是我們老鄭家，還輪不到你撒野。”

大姑子抱著孩子，在旁邊咋咋呼呼：“哎呦喂，這可真是新鮮，感情你是一點也不疼你閨女啊。”

“欣欣啊，不是我說，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疼，還不如我媽這個婆婆呢。”

大偉默不作聲，對於家裏的這些紛爭，他向來裝作看不到。

隻說了一聲，我去拉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這些人的助攻下，欣欣似乎覺得自己有了後台，更加肆無忌憚。

我因為被親家公踹翻了椅子，一屁股坐在碎了的瓷碗上，鑽心的疼。

女兒卻像看不到一樣，瘋了一樣衝進我住的雜物間，將我的行李七零八碎的丟到門外。

“滾，你給我滾，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這種人不配做我的媽媽。”

她推搡著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像是丟垃圾一樣把我丟到門外，就像我是什麼不吉利的臟東西。

哐當一聲，入戶門在我眼前關上，也隔絕了我與他們最後一點關係。

我將自己的行李，裝到尿素袋裏，慢慢往街道上走。

以前也不是沒和欣欣吵過架，但每次我都徘徊在家門口。

過一會，自己低頭去和欣欣認錯。

因為我覺得，欣欣沒有爸爸，也沒有兄弟。

如果我也不在他身邊，她一定會被婆家那幾個人，剝皮拔筋。

更何況，欣欣是我一手拉扯到的小姑娘。

雖然如今她像是變了一個人，可我心裏總是舍不得她。

而欣欣也知道，我不忍心離開她。

所以每次我們鬧矛盾，她總是用趕我走的方式，來威脅我。

隻不過這次，我忽然不想低頭了。

累了一輩子，人總要站起來一次。

遠處鞭炮聲此起彼伏，天空不斷炸開煙花。

可街道上卻空無一人，好似靜了街。

對啊，這樣全家團圓的日子，誰會在街上走呢？

連商店都關了門，貼上紅澄澄的對聯。

不知道為什麼，我越走心臟越難受，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沉得喘不過氣。

一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鵝毛大雪悄無聲息落在肩頭。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欣欣的時候，她軟軟的小小的，像是糯米團子。

撿到她的那天，也是下了這麼大的雪，落到人身上冷的直打哆嗦。

我媽一邊把我的手往她懷裏放，一邊嘴裏不停念叨，這大過年的，作孽哦。

我又想起她剛滿周歲，跌跌撞撞，小黃鴨一樣剛學會走路的時候。

每天不知疲倦的跟在我屁股後麵，我一離開就哭的泣不成聲。

耳邊有煙花炸開的轟鳴聲，也有欣欣牙牙學語時。

她奶呼呼的喊我媽媽，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

她緊緊抱著我，紮著兩個牛角小辮，說媽媽最好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跟她的關係，變得比陌生人還不如。

是從我不同意她和大偉的關係嗎？

還是從我退休之後不想工作，想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