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等了多久,腳趾已經凍得麻木。
我在原地跺了跺腳,抖落身上的積雪。
酒吧大門再次被拉開的瞬間,一席黑衣黑褲的高挑身影走了出來。
我下意識衝上前,卻被他身旁的男人攔住。
我祈求道:「能聊聊嗎?」
他抬了抬下頜,默不作聲。
我繼續道:「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梵哥,裴先生那邊在等著了。」
肖知梵微微頷首,淡聲道:「你先上車。」
「梵哥......明白。」
待車門合上,他才緩緩收回視線,冷冽地神色還未消散。
他漠然看向我,薄薄的嘴唇吐出三個字:「一分鐘。」
「我…我們能去旁邊聊聊嗎?」
「五十秒。」
他頭也未抬,漠然盯著手表。
「我就問幾句話......」
「四十秒。」
「......」
我咬咬牙,猛然朝他身上撲去。
隻是還未近他身,便被他緊緊錮住雙手反剪在身後。
「我對白送上門的女人不感興趣,」
他勾勾唇,笑得冷冽:
「臟。」
隨後在我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狠狠甩開了我的手。
從善如流接過車裏男人遞過來的濕紙巾擦了擦手,嫌惡的表情一覽無餘。
像丟垃圾一樣隨意。
我的心如墜冰窟,比這滿天冰雪還冷。
汽車揚長而去。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強撐起一抹笑意。
下一秒,眼淚不爭氣的滾落,在雪地裏砸出一個個小小的黑洞。
眼前的人,和我記憶中的肖知梵,像是兩個極端。
肖知梵才不舍得這麼對我。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凡事都得爭個高低勝負,和他吵架我總喜歡說氣話,氣頭上脫出而出的話幾乎在往他身上紮刀子。
撿著最惡毒的話插最深的刀。
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每次都被我氣得眼睛通紅,可他連吵架都舍不得凶我,氣急了就自己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抹眼淚。
可現在,他拿著對一個女人來說最惡毒的話紮我。
卻對另一個女人嗬護備至。
此刻,我寧願相信是我錯認了人,也不願是錯付了人。
再次見到肖知梵是在一次飯局上。
看到主位上矜貴清雋的男人時,我心下一驚,有些意外。
這次的飯局是公司委派我和顧燃對接國外甲方,領導下了死命令,務必拿下這個單子。
這次合作對公司而言是一個轉折點,打通這一關節意味著公司將成功搭上國外市場這條線。
不成想,這第一道關節,竟是肖知梵。
顧燃暗暗戳了戳我的手,我才回神般伸出手。
「蕭總,您好。」
我斂神道:
「久仰大名。」
他隻是淡淡看了眼我伸出去的手,點了點頭。
我悻悻收回手,顧燃連忙打了圓場。
飯桌上氣氛還算融洽。
我將企劃案詳細介紹完,抬眼看去,視線驀然和肖知梵沉沉的目光對上。
我暗暗捏緊手中的酒杯,淺笑道:
「蕭總,您看您還有什麼需要補——」
聲音被手機鈴聲截斷。
肖知梵淡聲說了句「抱歉」,拿起手機向外走去。
酒桌上又一輪推杯換盞,我喝下最後一杯酒,借著上洗手間的由頭退了出去。
一捧冷水澆在臉上,混沌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一點。
我在洗手間坐了會兒,重重呼出一口氣,重新揚起一抹笑走出去。
轉角處,肖知梵正靠在走廊盡頭的陽台邊打電話。
他穿著裁剪極好的襯衣,沒穿外麵的外套,半挽起的袖子露出一節修長的小臂。
襯得他腰很細,胸膛很結實。
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無端與記憶中的少年重疊。
「戀戀,別鬧,」
「我在工作。」
猛然響起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倏地一怔,心裏空了一瞬,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開去,無聲無息。
我叫唐念一,我的親人朋友從小到大都叫我一一。
隻有肖知梵叫我念念。
我曾問過他為什麼大家都叫我一一,隻有他叫我念念。
他卻隻是笑看著我默然不語,眼神溫柔專注到像在看這世間珍寶。
所以,當時的他在透過我看向誰呢?
是我唐念一,還是她裴頤戀。
肖知梵,蕭梵......
你又到底是誰?
「倒沒想到你還有偷聽牆角的習慣。」
不知何時他已經掛了電話來到我麵前,高大的身影一靠近頓時帶來一陣道不明的壓迫感。
我斂神看向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視線隻及他的肩膀,他的襯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白 皙的皮膚。
我忍住想要拉開他領口的衝動垂下眼。
其實,想要驗證他是不是肖知梵很簡單。
肖知梵的鎖骨上有一顆小痣,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至鎖骨時很性感。
情動時我總忍不住去吻他鎖骨上的痣。
他總笑著打趣我是個急色的小色 鬼。
他說:「念念,我總有一天得死你手裏。」
後來一語成讖,他確實死在了為我奔波的路上。
如果時光能倒回,我才不要吃什麼烤紅薯。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烤紅薯了。
我隻要肖知梵好好待在我身邊。
「你好像總是看著我出神。」
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我抬頭看向他。
這一刻我突然開始有些害怕......
害怕他是他,又怕不是他。